龙瑾跪在竹塌上,优雅的挽动着手指,娴熟的转移着手腕,把她满眼的欢喜、安静、温暖连同茶水注入小小的茶杯中,呈在他们两个的面前。
伊人最美眸中水,小小杯中柔情注。
可怜女子菩萨心,不知归家途中乱。
这种茶水慢慢注入两个男生的喉结,圆润着他们的心,今日确实有些阳光,透过细细竹竿散进三个人的茶桌,和着浓浓的茉莉芳香,韵味悠长,心情绽放。
“这些丝绸为什么都没有绣花呢?”龙瑾抿罢一口茶,抚着柔滑的丝绸,好奇问道。
“等着你来绣啊。”少博把杯子轻轻放下。
“我来绣?”龙瑾的眼睛滑过尧棠的瞳孔,注视着少博。
“对,在杭州跟我母亲学习的刺绣,没有忘记吧?”
“是啊,只不过我应该很让周夫人失望。她和周老爷还好吗?”
龙瑾知道不应该提起,但是她还是太关心杭州的一切,但是看着少博眼中的犹豫,她便连忙转移话题“正好,阁楼上,祖母留下的刺绣架子可以派上用场了。”
尧棠明白了她的尴尬,连忙接话道:“那你今后可就真的寸步不出阁楼,‘小楼深院锁清秋’了。”
“啊,想象一下那种场景就很美丽。当然,我不用出去,两个哥哥就来看我,那次紫芙妹妹还过来了呢。看来,阁楼的确是我的福地,是祖父母留给我的灿烂遗产。”
龙瑾的脸颊贴在丝绸上,丝绸映着点点阳光,泛出些许光泽流淌在她的秋波之中。
少博看着她,不禁鼻子微微刺酸。
尧棠好不容易从龙瑾身上拿开注视,却不经意关注到了少博淡淡的忧伤。
龙瑾站在阁楼上目送他们,随着他们的远去,她层层上楼,向阳光和清晨残留的雨露炫耀着自己的开心和幸福。
他们出了小柴扉。唐公馆的车子还没有过来,“少博兄,我送你吧。”
“有劳了。”
周少博为何来到上海,那个所谓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以实现吗?
就算实现,又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曾经在杭州追逐父母亲的山林中他的短暂失明只是偶尔之事吗?
尧棠既然发现了少博的忧伤,作为善良的朋友,他会袖手旁观吗?尧棠的爱情中又隐藏着怎样的苦水?
玉观音的秘密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然而当你隔着窗户跟另一个围城中的囚友谈心时,才发现,他眼中对你深深羡慕的一点就是你眷恋而为难的美丽。
出了阁楼好远,尧棠邀请着少博,“少博,我们兄弟两个很久没见面了,不如找个地方叙叙旧吧?”
即便平时是尧棠他惯有的亦正亦邪的眼神,但是既然看出了朋友的忧伤,又怎能袖手旁观。
“也好,也好。”
虽然是朋友相称,但是少博的心中却不免因为龙瑾的事情,而对尧棠产生距离感。
况且尧棠的王者风范,使得少博潜意识中的软弱,只好拱手答应。
尧棠带少博来了“不夜城”,里面的欢闹着实带动了少博的情怀,一年前的变故让他束缚自己去掩藏痛苦,去秉承家业。
如今,和相仿的同龄人在一起,看着灯红酒绿,在舞池之中,好似那些个激昂的鼓点,奔放的乐器,在一瞬间,猛烈的击打着他的七窍八孔,不禁释放出来那些苦闷。
店员很是自然的引着尧棠这位常客去了雅座,拿来了他最爱的威士忌。尧棠和稍有拘束的少博连着三杯下肚。
不久,就有舞女上来拉客,她们习惯性自然不去碰尧棠,谁都知道,除非是郁金香,否则没人敢跟尧棠跳舞,那位绅士可是唐家大小姐的专属。
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样一位绅士孤独的坐在那里品酒。
少博原本有些推辞,但尧棠“老弟,我知道你有心事,说不定,跟美女们跳几支舞,心情就开朗很多呢,去吧。”
少博在僵硬的笑容中点点头,迎合着上去。刚开始,舞步还有些生疏,渐渐他融入到那个环境中,亦或许是被环境吞没,爽朗的笑着,踏着快如雨点的舞步。
当然,在杭州为了一些生意,这种场合也是需要应付的。只是从来是逢场作戏,而今,他终于是真正为自己来一次,才发现原来这舞厅的确是个快活之地。
尧棠晃晃手中的高脚杯,看着葡萄美酒,想起如今在阁楼里捧着夜光杯的龙瑾……
那时,她还没有住进阁楼,是在她刚过完十三岁生日后,他第一次带她来这里,那年他十八岁。郁金香在台上唱着舞曲,他一步步教她,整个舞池上没有其他人。
因为凡是这个女孩所到之处都能成为人们的焦点。她的那种欢乐和温暖是人人所向往的,不同与来这里买醉的人,她告诉你享受生活的美妙之处,把它当做一种艺术。
于是往日的歌舞厅不再有喧闹,只有欢笑;不再有烂醉,只有沉醉;不再奢靡,只有华丽。
她的手指在他的手掌中旋转,她的发丝飘逸在他的肩头,她纯白的裙摆播散着她纯净的世界里的花语。而她的瞳孔始终离不开他的瞳孔,那是她一生一世迷恋的地方,也是一生一世无怨无悔驻留她的美丽的地方。
“尧棠啊,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少博满身热浪,换不去高亢的语调,打破了尧棠的沉思。他的眼神不再干涩,似乎是撕去了纸窗户,看到了里面的灿烂。
“没什么。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吧。你确实需要放松了。”尧棠把酒杯放下,询问道。
而少博却盯着人来人往,打情骂俏,须臾沉默,之后痛饮红酒。
尧棠觉着不对劲,夺了他的酒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吧,看我能不能帮你。”
“没人帮得了我,这是我的命。我真羡慕你,有那样好的女孩。”他的声音太低了,尧棠没有听见,但那种悲伤是尧棠可以读懂的。
少博抬起头,望着尧棠,很久,“说实话,我不想回唐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