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也就是能够为太太守口如瓶的主要原因,臭味相投彼此遮掩。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怠慢了唐小姐,同时也就被揭露嘴脸。
在城里还有灯光的照耀,小姐还不是太慌张。但到小伙子进入乡间小路,穿过坎坎坷坷的路径。
小姐在车里颠颠簸簸,一片黑暗,自然,从未离开父母家庭的孩子在这样的夜里恐惧不言而喻,她脆弱小心脏跌跌撞撞中要湮没自己的喉咙,但她仍旧是礼貌为先,不敢轻易大声叫喊,或许是恐惧压抑住了她其他方面注意力。
前方是一座小桥,白日里就是万分谨慎,车子也是过不去的,更何况这心急的年轻男子用鞭子抽的马儿也疯狂的失去了理智。
在车夫看来,车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举足轻重,也许那孩子的安全从未进入他的大脑思考,直到有朝一日他成为家长父亲,才会晓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不负责任,甚至对于唐小姐的父母来讲就是亵渎和残忍。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只是对于自己的孩子而言,其他人的孩子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而已,无关紧要。
唐小姐在磕绊中挣扎坐稳,但突然马车撞在巨大石块上,而车门并没有被刚才那个太太关好,唐小姐的手磕在门框上发麻,失去力气。马夫兴奋的越过石块的瞬间,唐小姐被弹出马车。
一片嘈杂,她跌落在小桥下,有谁能听得到她被弹出来时发出的被恐惧压制很久之后爆发的惊叫声。
疼痛渐渐在身上现出血迹后,唐小姐才恢复了知觉,而此时周围早已是一片寂静,马车之前急促的奔跑声越来越远,孩子的泪水稀稀拉拉留下来,但她不敢发出声音,颤抖着摸索着站起来,黑色的漆灌满了整个周围,她的眼睛努力睁得更大,却仍旧什么看不到。
在她的意识里,必须去寻找父亲,甚至是远在上海的母亲,她完全没有路程距离的概念,只知道此刻此地的境况是将要窒息,她要逃,恐惧就在身后追着她……
那时春天已到来,杭州的景色是历练寒冬过后的美丽,只是夜晚仍旧是春寒料峭,可怜的孩子身上只穿着母亲出门前为她在法国商店定制的小洋装。
漆黑中,她什么都看不到,奔跑中,她急促呼吸哭泣,手中紧紧抓住母亲秀在她裙摆上的小兰花,而她的公主小鞋被菱角鲜明石块刺扎破破烂烂伤及脚掌,树枝乱支的迷网刮花了她手臂和嫩嫩的脸庞。
她依旧前进,虽然不清楚未来的路径和方向,但在她看来只有奔跑才能逃脱如今的恐怖。
这种心理在之后的岁月里同样存在,面对恐怖中的无能为力,只有逃才是她心中唯一出路。
淌过冰凌稀疏的河流,鞋子顺水而下……终于,她疲惫了,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了海市蜃楼似的精神迷雾,好像听得到母亲的琴声,好像眼前黑色中渐渐清晰了家庭的场景。
哥哥给她拨开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荔枝……是的,她在恐惧中激发了太大了精力,一夜下来奔跑的路程是会让平常人都吃惊的。
她累了想要倒下,身体支撑不住,猛然的冲击在地面,而不巧的是,她的手腕被地面上的一块砾石割破了,长长的口子流着殷红的血。
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奔跑很久,时间将要接近黎明,但假如她没办法醒来,又无人问津,也许就只能让我们在这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为这朵花儿祈祷生命。
她唯一的感觉只是有一种东西正悄悄的从她身体里流去,消耗着她那种原本可以回想家庭的力量,带走她曾经值得骄傲的活力和笑容。
黑夜终究是会过去的,春日里的阳光就离这可怜的孩子一步之遥,她无力地伏在若隐若现的流水旁,一根纤长的手指沁在其中,吮吸着冰凉,而不远处,阳光就泄在水中丝丝滴滴的流去了……
唐先生在宴会过半时突然很想念他的孩子,命人找来,听说跟着太太出去,就已经无心应酬宾客,即便商人保证孩子平安无事。
大半夜过去了,唐先生猛然醒来,一头的冷汗,原来他在幽幽的灯光中入梦,见到他的宝贝是刚出生的样子,大哭不止,他心痛,要去抱她,却怎么也走不过去,他奔跑,突然掉进河里去了。
他再也撑不住了,失去耐心,要求能立刻见到孩子,此时的商人也有几分胆儿颤,叫来他太太的奶娘,奶娘一进门看见唐老爷的高贵样子就吓得丢了魂,她家老爷吼着她问太太下落,她也只好没有半点遮掩的全倒出来了。
而商人此时无心顾及什么家丑外扬,赶忙弄清那洋人住的宾馆,跟着唐先生快马加鞭过去。
太太此时已经快乐尽兴,站在门口和情人吻别后等待马夫。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毕竟只要是在家里,一切都是快乐的。只是等半天,马夫没过来,倒是她丈夫气势汹汹的过来,她年纪小,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丈夫看见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跳下骏马,为了表示对唐老爷的歉意,凑过去就给他太太一记响亮的耳光,“孩子呢?”太太哭泣着,说孩子在车夫那里,心中却没想过让情人过来保护自己,毕竟丈夫不追究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是万幸。
商人转而微笑的对唐先生说明情况,可唐先生显然是更加焦急,他坚持要在门口等车夫回来,而随行的同伴也都留下来。
终于天亮了,车夫没有回来,显然,他应该是发现孩子不见之后,畏罪不敢前来。唐先生已经从之前的焦急中痛苦起来,他一生坦坦荡荡,从没有这样狼狈不堪,他害怕、拒绝去接受孩子不见了的事实,更加不敢去想像孩子所可能遭受的痛苦,时间分分秒秒就是在一步步咀嚼他的灵魂。
他的学生、好友开始动用整个杭州力量,悬赏寻找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