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棠对于她来说真的是一种生命的气息,因为遇见他,虽然没有牵到他的手,心中也像被雨水洗过的山一样清新。同时,她接受了来自老爷爷的慈爱,是一种神圣的安全,让她不再无依无靠,而紫芙和少博的环绕似乎又让她体会到家庭的幸福。她竟然一时之间不再急忙于去寻找尧棠,而且老爷爷说她现在还不能远离这座小城,以便每天按时服药,精心调理。但是几日之后,她便又开始怀念亲人,曾几何时她认为让尧棠担心自己是种甜蜜,可是却被那种思念牵肠挂肚。
紫芙算是黏上了这个姐姐,说来真是缘分,龙瑾大她一岁,两个人却是在同一天生日。紫芙缠着龙瑾将舒上海人的生活,近乎着迷,她会在姐姐纯净的音质中幻想穿着华丽的旗袍和身着西服的少博撑着阳伞漫步在上海大桥之上,抑或在姐姐家里的牡丹园中那荡悠悠的吊床上听上海鸟儿的叫声,夜晚去享受那种从来不曾幻想过的“不夜城。”但午饭过后,龙瑾的精力用完了,虽然尽力掩饰自己心中顾虑,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但是少博的细心还是发现她的不快乐。“我们去山上吧,那里很近,爷爷会允许,现在的柳条可以抽成柳笛,吹着小曲子,看鸟儿燕子的盘旋,瞅瞅蝶儿的花翅膀。”两个女生兴奋的同意。
果然山中的空气清新自然,阳光渗过密林漏下斑驳的影儿流动在美丽的青春笑容之上,女孩儿的长发随着奔跑飘摇。只是每次上山的石阶,紫芙总是抢在龙瑾的前面让少博拉着上来,而龙瑾自然很是聪明,之后竟然抢在少博之前勇敢的上了陡峭的山阶。紫芙也就崇拜着姐姐的洒脱,等少博回过头要向她伸手时,她也就哧溜窜了过去。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年轻的女孩就会把她们共同的骄傲累积起来,让这个男孩束手无策,无奈的摇头笑笑。
来到那天早晨大家相遇的地方,至今回忆起来那个晚上,小姑娘仍然对那种在无望和恐惧中奔跑的急促记忆犹新,以至于她想舒口气时都是断断续续。少博上来轻轻抚住她的肩头,“你还好吧。”他顺势看着龙瑾手腕上的绷带,至今他还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告诉那个错误是种不负责任。紫芙突然感到某种委屈,那个动作分明是自己从前独有的,可是现在……当然她还是想到了姐姐的伤痛,所以紫芙带来她清脆的嗓音:“姐姐,你来,站在这个青青的石块上,看缓缓的溪水从我们的脚下溜走,想要带走我们的影子。”一边说一边把龙瑾拉上石块,“少博哥哥,你不是要给我们吹柳笛吗,快啊。”少博动作娴熟的制作柳笛,他和紫芙开始演奏属于他们的春夏序曲,紫芙坐在石块上,龙瑾站在那里,闭上眼睛感受这种从未听过的美妙,而来自远方南国的温暖风儿提前来问候她,她穿着周夫人新给她做的旗装,长发散开来,小小的云髻上是温润的翡翠吊坠。它们跟随着这个美丽的孩子,跟随着这种大自然的曲子一起荡漾,“就像早晨我光着脚丫穿着睡袍,站立在牡丹园的秋千上,尧棠哥哥轻轻的随着风儿送着我,去荡漾夜晚里没有做完的梦……不,他应该就在身边,就在这山林里。”龙瑾合眸,在一种很深的意识中去感受尧棠的气息,“我分明能听得到他的心跳。就在这里……”她突然睁开眼睛,绣花鞋踏进溪水,打破了旋律。她因为激动了乱了心智,没有办法判断他的位置,而更加着急,最终当少博和紫芙追赶上她急促的奔跑时,她不知该去向何方,只能停留在一点,画地为牢。尧棠是否真在她身边?
那天在金山寺里看到了龙瑾,回去之后为了不让长辈担心,尧棠只字未提,只是派人暗中寻找,并尽量亲自去寺里守着。但仍旧没有她的影子,而他却因为担心整整瘦了一圈,原本忧郁的表情下不禁增添了恐慌。他隐约记得很久以前,一个小男孩坐在父亲的怀抱中,而躺在床上苍白的母亲,用尽力气也握不紧他的手,但是她全身的温度和一生的挚爱却通过那种温柔一点一滴渐渐渗入到他小小的拳头。男孩很小不知道挽留是什么,只知道他要握紧拳头,不让那种温暖损耗。而母亲那双饱含热泪的明亮眼眸最终消失,小男孩嫉妒恐慌,但那时他不明白什么是恸哭,不明白什么是发泄,于是太多的伤痛纠结在他小小心灵,随着他的成长而成长,终于成为永久的忧郁。假如某一天他找到突破口来宣泄,那么他身边最亲最爱的人就是受伤最深的人。
如今这种忧郁积聚在他胸口,没有办法呼吸,他拿出一根雪茄,颤抖的厉害的手指终于把烟点着,他拼命的将所有烟雾吞进去,来压制膨胀的忧郁,而结果恰恰相反,他抓着那些精致的雕花木窗,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想撕破自己的胸膛,而在他周围的随从们看来,他依然沉稳坚强,是他们崇拜的对象。
龙瑾和少博兄妹两个去山林的那天,唐夫人听说那山上还有座寺院,“棠儿,明天陪母亲去那寺里吧,听说越是深山之中,佛祖就越是听得见你的虔诚。”但恰巧唐夫人那天身体不适,本来是要坚持的,但尧棠的真诚也就让她放心了,他一个人上山去。尧棠在寺庙里虔诚的跪拜祈求,向佛祖行大礼。之后他来到主持的禅房,那位主持是双目失明的老人,“我一定会找到她的,是吗?”“其实施主是在问自己,佛家讲究虔诚,倘若施主所求之事内心纯净善明,也便如期而至。不过世间缘与债太多纠葛,必定需经历穿凿,方可相遇。”尧棠拜别主持,在走出佛堂门时,忽有一老者飘然而至,像是乘仙鹤而来。尧棠虽然心中颇有震撼,但对于龙瑾的关心已经让他心力交瘁,无暇顾及。老人与他擦肩而过时,“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尧棠回头望过去,似乎他曾在哪里见过老人的模样,但老人并不回头,翩翩转身入了主持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