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来下几日里余一丁一直没有离开郡王府,不是教柳翠识字就是在小院中练习气流攻击的准确度,钟离宇也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打扰他们。
反而是钟离雪,从回到王府的第二日可以下床后,就跑到王府别院找柳翠玩耍,她本就习武,而且年轻又加上身体强健,受伤后只是流失了部分精血,现在仅仅服用些少量的培元固本补药,主要还是靠自身的体魄,下地活动筋骨对她身体的恢复也有好处,只要不跑出王府,郡王和夫人就随她去了。
到了小院,钟离雪正见着余一丁在教柳翠识字,便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女先生,余一丁见有这么个便宜老师,当然欢喜,正好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练习气流攻击。
于是小院的客厅内钟离雪教柳翠识字,余一丁就在水池旁对着立在墙边的靶子练习,只是钟离雪虽然在教柳翠,眼神却时不时地偷偷瞄向余一丁。
现在她知道余一丁除了身怀医术懂疗伤治病以外,还有一手神奇的气功,在她看来,余一丁手指发出的那一道道白气就是气剑指一类的功法,而这种功法可不是一般武师可以掌握的,以前她也就见识过凌云子的玄门异术,那老道飘在半空中就可以用意念指挥飞剑杀敌,可是余一丁不仅用此术救了她的命,而且根本不用任何武器,直接攻击数丈外的标靶,虽然准确性还有待提高,靶子背靠的墙面已经被余一丁的射出的气流弄得坑坑洼洼,但是在她的眼中还是现出了震惊和崇拜的神情。
经过这几日上千次的练习,余一丁在五丈之内已经可以做到射击三寸直径的靶心十中七八,而且到后来几乎到了不再瞄准抬手就射的程度。
余一丁很满意自己这几日的苦练成果,而且暗暗定下计划,以后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练习,争取在三五丈距离百发百中。而且在钟离雪提起气剑指后,他思考良久终于给自己的这个异能起了个“气指”的名字,以示区别。
柳翠三日内总算是认得了四五十个字,也可以歪歪扭扭地写出自己的名字,在她看来,识字写字比她练习打猎射箭困难多了,不过余一丁和钟离雪都是鼓励表扬她,柳翠心底也是美滋滋的,只要她能够掌握三五百个常用字,余一丁以后给她写东西就不用画图来表示了。
第四日午后,郡王府派出的快马从京师赶了回来,经查证,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名叫东勒,在五年前的长平城比武大会上获得第二名,是一名来自大梁南部县郡最南端蛮夷之地的曲洛人,他所使用的兵器“蛇口吞剑”也是曲洛人的惯用形制,此人最后被分封在南部县郡的亲王邹邦盛选中,成为郡亲王亲卫队长。
现在钟离杰给南部县郡邹亲王的回信还没收到,而且王府上下对曲洛人都不了解,只是基本确定这个东勒就是杀害柳四七的凶手,目前不知所踪,另外那些途经临云的夷人是否为曲洛人,以及他们此行的任务和目的地也不能确定,而且还要追查他们袭击余一丁四人的原因。
现在一切情况都还是扑朔迷离,必须要等南部县郡的回信才有可能解开谜团,因此余一丁又在小院内苦练了两天气指,柳翠也被钟离雪这个便宜先生多教导了两天,王府终于收到南部县郡邹亲王的回信。
这一日下午,钟离宇突然来到小院,告诉余一丁南部县郡的回信已经到达王府,他父亲钟离杰正在查看信件,让余一丁跟他去面见郡王。
二人来到郡王的会客厅,钟离杰已经阅读完信件,正在皱着眉头思索,见着二人进屋,忙客气地让座。
余一丁抱拳拱手直接道,“郡王,可是事情已有眉目?”
钟离杰沉吟道,“余仙师,我夫人的这位表外甥亲王回信已到,信中称那些夷人的路引确实是南部县郡所发,他的确有一名叫东勒的属下,在弘德十四年长平比武大会时被他选中成为亲卫队长,二十几日前东勒突然告假,说是曲洛人卡桑之子在大梁北部呼图木格郡遇险,他要前去解救,曲洛人在南面蛮夷之地也只是个小族群,人丁不旺,一共只有万余人,但内部非常团结,而“卡桑”即为曲洛人族长,且东勒又是曲洛人中的豪杰,因此邹亲王就准了他的假,至于其他那些夷人均是曲洛人,也是东勒在出发前就告知亲王他的族人随后也要赶去帮忙,希望亲王能够给予方便。”
余一丁听了钟离杰的话后陷入沉思,现在东勒的身份已经被长平城和南部县郡两边互相印证,可以肯定就是他带人去碧云峰劫走云兽杀害柳四七,但是他为何要对邹亲王声称卡桑之子在呼图木格郡遇险?那位曲洛人族长之子是真遇险还是东勒故布疑阵,以便掩饰自己劫持云兽的真实目的?东勒现在人在何处?那些前往呼图木格郡的曲洛人是否也是掩人耳目之举?另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这些曲洛人要去救人,为何还要在临云对余一丁四人发动袭击?……
余一丁思考着将这几个问题一一说了出来,钟离杰父子俱是眉头紧锁,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三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有卫士通报薛长龙和林啸天在府门外求见,钟离杰忙请二人进府,待二人来到会客厅,跟余一丁见过礼后,钟离杰询问二人前来何事。
薛长龙道,“禀报郡王,庆阳传回消息,库赛人已全部退回阿古达木草原深处,据前方斥候回报,距大梁最近的库赛人军队已经龟缩在卡亚那部落的聚居点中,离庆阳有近一百五十里路程,且库塞女王莎林娜派出的使者已经抵达庆阳,希望同大梁签订友好协议。”
余一丁心头欣慰,他在离开草原时只是顺便提了一句希望库赛人和大梁可以友好相处,压根也没有指望莎林娜女王会答应,看来这个女王从这一次的侵略中接受了教训,或许她也在寻找比战争更好的方式来改善库赛人的生存环境,当然女王也有可能是在卖余一丁的人情也说不一定,不过看来至少短时间内大梁西面可以保持平静了。
钟离杰闻言也很高兴地说道,“好啊,此事还需薛将军费心。”
薛长龙接口道,“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另外还有一事,据青岩、庆阳、隆丰和祁水四镇回报,日前碧云峰村庄被毁村民被害及云兽被劫持之事,根据目击村民描述,凶手已被画影图形在各镇展开缉拿,也有一些线索,似乎凶徒得手后往北而逃,可惜目前各镇还未有抓获的消息传回。”
余一丁和钟离杰父子闻言对视一眼,心头稍惊。
钟离杰随后说道,“本王才收到南部县郡亲王的信件,信中提到的亲王属下亲卫队长东勒即是劫持云兽杀害余仙师老泰山的凶手,而其极有可能逃向呼图木格郡。”
这时林啸天插口道,“属下正有一事禀报,临云护卫营于午间在临云城区挡获一名夷人,那人随身携带南部县郡所发路引和大量银票,讯问后得知其受曲洛人族长卡桑的指派,前往呼图格木郡解救遇险的卡桑之子。”
钟离杰闻言大喜道,“此人现在何处?”
林啸天回道,“回郡王,正关押在护卫营监牢内。”
钟离杰道,“好,余仙师请随本王前往护卫营。”
在护卫营的监牢审讯室,钟离杰立即提审那名夷人,细细盘问后得知此人正是一名曲洛人,三十一岁,名叫木金,受卡桑指派前往呼图格木郡解救遇险的卡桑之子,他是曲洛人的卡桑十二侍卫之一,相当于族长的亲卫,所带银票也是为营救卡桑之子所用。
众人这才知道曲洛卡桑之子所谓“遇险”是被人挟持,具体是何人所为木金并不知晓,只有东勒才最清楚,他只是奉命带了赎金赶往呼图木格郡。
余一丁没有向木金询问前几日的那几名曲洛人对他们出手的原因,担心打草惊蛇,只是很含蓄地问了一下为何前些日子有好些曲洛人路过临云向北而去,是否也是和木金一样的目的,木金点头称是,而且只有他才是卡桑侍卫,所以银票交由他来携带,其他人都是普通的曲洛武士,他所领受的任务是赶去呼图格木郡与东勒会合将银票交给他用于解救卡桑之子,如果不是林啸天的护卫营将他拦下,他不会在临云逗留而是直接北上赶路。
余一丁思索片刻后对木金说东勒既是南部郡亲王的手下,钟离郡王与邹亲王又沾亲,他正好也有公务要前往呼图木格郡,可以陪木金一起赶往呼图木格并顺便帮忙,木金不知道余一丁身份,见钟离郡王都无异议,于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对于他来说现在就是要抓紧时间赶到呼图木格郡解救卡桑之子,既然余一丁是临云官府之人又是一番好意,当然不会拒绝,他可不想被不明不白地关押在临云城而耽误大事。
讯问完毕,林啸天命军士先将木金带回监室好生款待,众人这才仔细商议对策。
余一丁率先说话,“多谢钟离郡王和薛将军对在下之事如此操心,目前看来所有疑团都需要找到东勒才能解开,既如此,我只能跟随木金去一趟呼图木格郡。”
钟离杰沉吟道,“余仙师一定要亲自前往?本王可以安排得力之人前去,也可快马给呼图木格郡王书信一封,请求他协助处理此事。”
余一丁急忙拱手道谢,“多谢郡王费心,在下感激不尽,另外各位也是公务繁忙,此事已经有了眉目,现在就是追查东勒下落,此人既然可以劫走云兽,说明其手段本事都不是常人可比,我自去追查最为稳妥,何况我与木金同行,必可探知其下落。”
余一丁知道众人都是临云的管事之人,平日里已是事务缠身,不能再让他们参与此事,因此急忙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果然,他此话一出,钟离杰和薛长龙都是沉思良久没有言语,这二人一文一武掌管一郡的大事小情,能将此事做到如此程度已是天大的用心,临云境内不是没有其他案件,如果都如柳河村这件案子的办理方式,估计临云的官衙内就剩不了什么人了,余一丁岂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心中已暗暗记下了二人恩义。
钟离宇和林啸天虽然口中没有说什么,但余一丁看得出他们是有意一起陪伴他追查此事的,于是不等二人再有言语,立刻对众人再次拱手说道,“在下这就回去准备,也好快些出发,多谢各位!”
说完余一丁就告辞返回王府别院,柳翠还在钟离雪的教导下埋头写字,表情也是痛苦不堪,见着余一丁急匆匆赶回来,柳翠如遇大赦般放下笔问道,“大哥,何事如此匆忙?是不是凶手已有下落?”
“小翠,收拾东西,准备前往北面呼图木格郡。”余一丁应声,又对钟离雪说道,“雪儿姑娘,多谢这几日对柳翠的教导,我们已经查到凶手下落,必须马上出发。”
钟离雪惊讶地看着柳翠起身向卧室走去,这时钟离宇和林啸天也跟着赶到小院,钟离雪见到二人进了客厅,忙上前对钟离宇小声说道,“哥哥,余大哥他们准备离开临云前往呼图木格郡缉拿凶徒?”
“是的,林兄的护卫营已经挡获一名夷人,余先生将跟随他去寻找凶手下落。”钟离宇简短地跟妹妹说明了一下情况,接着又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此去呼图木格郡还需谨慎,当真不需要林兄的护卫营派人跟随?”
余一丁想了想说道,“公子,多谢你和林统领的好意,但是去的人多了恐怕会惊动东勒,他难免会成为惊弓之鸟而不再现身,岂不是白白耗费人力?”
林啸天接口道,“是啊,所以先前我一直没有表态派人跟随先生,就是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反而帮了倒忙。”
余一丁点点头,又道,“你们知道我的本事,肯定不会有事。”
钟离宇思索一下后道,“既然如此,还望余先生路上小心。”
“多谢公子和林统领。”余一丁抱拳回礼。
片刻之后,柳翠就已收拾好行装出来,几人一起出了别院,去王府会客厅与钟离杰和薛长龙辞行,随后就准备出发,王府门口已有卫士准备了马匹,钟离宇和林啸天陪着余一丁二人前去护卫营。
来到监室,林啸天告诉木金余一丁和柳翠将一起陪伴他北上呼图木格郡,一会儿就来,木金没说什么,只是曲洛人常年待在十万大山中,基本都不会骑马,木金也不例外,他本来是雇了一架马车乘坐赶路,结果由于护卫营将他挡下收监,那马车也就打道回南部县郡了,要去呼图木格郡只好由护卫营再准备一架马车,余一丁和柳翠本是一人一马,这下只能由柳翠驾车,余一丁骑马跟随了。
钟离宇和林啸天陪着三人一直走到临云城北门外,这才恋恋不舍地同余一丁告别。
虽然已是申时,距离天黑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余一丁决定赶在日头落下之前向北进发,可以多走上几十里路,然后随便找个镇子留宿。
临云距呼图木格郡近两百里,这样如果加快速度,三人可在后天午后就能到达,当然还需天公作美,不要遇见冬季的大风雪才好,所以余一丁想抓紧一切时间,木金被这么耽误一下也愿意赶路,希望能够尽快到达呼图木格郡。
三人别了钟离宇和林啸天,才走了两三里路,正顺着金凤山脚下的官道继续往北,远远瞧见前面二十丈的路旁一棵枯树下立着一人一马,余一丁只见那人头戴斗笠,背上戴着披风,面容看不真切,似乎还蒙了面巾。
因为前两天才有曲洛人袭击事件,余一丁不禁心中起疑,让柳翠放慢了车速,又同木金确认临云境内不会再有其他的曲洛人前来接应,这才一夹马肚,加速向那人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