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
万物复苏,到处洋溢着大自然花花草草的气息。
终是寒来又暑往,冬去是春来。
岁月既如此,自不可辜负这应季而来的绝美春色。
自古春潮多盛景,而今却是多了一份肃杀。
或是春欲至,冬未竭,欲回暖,先卸寒。江山春色景,人心冬意浓。
毛驴慢悠悠走在偏僻小道上,像极了饭后散步的老人,又恰如观景的旅人。不时晃悠着脑袋,却又似个教书先生,可不似个正经的毛驴。
亦如不正经的主子,任由毛驴四处晃悠,不似归家,不似赶集。
若不仔细看,却如何也不知毛驴拉着的草垛上是有人的。
一个少年,一身白衣,就这么懒洋洋地躺着草垛上。相比于人,那双眼睛倒显得有神多了,望着那漂浮的白云,似乎若有所思。
本是个晴空万里、鸟语花香的日子,邱月白却似乎没有半分让自己体验美景的心情。
只有那一片片云里好像装着不知道多少的心事。
自从离开孤芳冢以来,前前后后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有些事情却是邱月白一直都想不明白的。
祈雨峰可是当今第一大派,师父为何会让自己一个无名小辈去请他们掌教真人下山?就连为何请人家下山师父也未曾提起过。
邱月白把玩着师父欧阳笑尘临行前交给自己的玉佩,还时不时地对着天空傻望。
“当你把为师的信交给顾乘风之后,如果他还不为所动,你就把这块玉佩给他看,相信他断不会无动于衷!”欧阳笑尘对着一头雾水的邱月白说到。
“不就是一块玉佩吗,师父,顾道长会为了一块玉佩下山?”邱月白完全搞不懂师父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这块玉佩是你母亲留下的,就算顾乘风不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也得给你母亲几分薄面。”欧阳笑尘接着道。
“我母亲这么大面子!居然请得动顾道长?”邱月白似乎来了兴趣。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收拾上路吧,时间紧迫,务必早些赶到祈雨峰!”欧阳笑尘话锋一转道:“其它的事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刚提起点兴趣的邱月白,突然又开始有些失落了,就像那刚燃起的火苗,硬是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可邱月白又不好继续追问,谁让他从小就怕这个师父呢,也只好乖乖地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我母亲居然跟祈雨峰也有关系?为何这二十年来师父从来都没跟我说过?”邱月白实在想不明白。
邱月白继续看了看玉佩,除了上面刻着一半莫名其妙的符篆外,完全看不出有何特别。
“算了,既然师父不肯说,等我到了祈雨峰,一定找机会找顾道长问清楚。”邱月白自顾自地嘀咕着。
又过了一会,邱月白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地喊道。“小黑,到哪儿了?”
依旧是晴空白云、鸟语花香,却根本没有声音是回应邱月白的,回应的或许也只有那山野间的鸟语吧,可正常人哪里听得懂鸟语呀。
显然邱月白并不是个正常人,既然没跟鸟说话,这四周或许只有一种活物能陪他聊天了。
那便是那头毛驴,或许更应该亲切地称呼为“小黑”。
邱月白从拉着草垛的车里坐了起来,用干草挠了挠耳朵,然后顺势扫了扫小黑的尾巴:“你这不正经的小黑驴,居然把我拐到这种偏僻之所。”
眼看着这一天也快过去了,总得找个住宿的地方才是办法呀,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真是难为这一对苦命的驴人了。
邱月白索性又接着躺回了草垛,嘴里咬着一根干草,还不忘对小黑嘀咕:“算了,反正路也是你带的,旅店呢,你也得找到,不然就把你卖给屠户做成驴肉。”
小黑依旧自顾自地晃悠着,完全不管邱月白在说些什么。
又过了不知多久,天终于也快黑了,可还是没看到一个旅店。
这下邱月白有点躺不住了,除了埋怨小黑以外,却也是四处张望,心想哪怕能看见个人也好。可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有人呐,就连白天叽叽喳喳的鸟都没了影子。
邱月白开始有点怀恋在孤芳冢的日子了,虽然师父很严厉、小师妹也很调皮,可至少吃住不用愁啊!如今这荒郊野外、饥寒交迫,连个说话的驴都没有。
邱月白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似乎有冷风吹过。
这寒冬刚过,初春未暖,夜晚确不适合露宿郊外。
或许真是老天开了眼吧,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火光瞬间便吸引住了邱月白。
邱月白抽了几根干草,使劲拍打着小黑,这一人一驴便也朝着那道微弱的火光走去。
走得近了,确是一间客栈,店内零零落落摆着几副桌凳,看样子,这条路上的旅客也并不多,也难怪店小二在邱月白进店后才发现来了客人。
邱月白二话不说,直接让店家收拾了一间房,并叫了一些吃的就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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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晚风吹过旅店后面的山丘,树叶沙沙作响。客栈那盏若隐若现的灯笼也随风晃悠起来,店小二打了个哈欠,准备关门歇店。
此时的邱月白却早已沉沉睡去,完全不知道外面的风吹得有多冷,也庆幸有这间客栈,要不然自己恐怕还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和这个初春的晚风在荒郊野外共度良宵呢。
外面的风更大了,似乎寒冬只是把白昼交接给了初春,黑夜依旧由自己掌控。
不只是风声,还夹杂着其它的声音,应该是隔得远了,并不能听清,小二熄了灯,也歇息去了。
旅店旁边的树叶也开始沙沙作响了。
一阵风吹过,本就没关紧的窗户被吹开了一条缝,夜晚的寒冷透了进来,邱月白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又紧了紧被子。
或许是窗户留了口,外面的声音也听得仔细了。先是风声,等渐渐近了,听得出来里面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
邱月白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还在昏睡中的脑袋,似乎是身体起来了,脑子还在沉睡。
这可不是普通的金属撞击声音,邱月白听得真切,这是刀剑撞击发出来的声音。虽然自己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但在孤芳冢练剑这些年,兵器的打斗声还是无法瞒过自己的耳朵。
早就听师父说过,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每天都有发生,自己孤身一人在外,倒也得处处小心才是。
邱月白走到窗户旁,透过窗户缝往外看去,不远处确是有刀光闪烁,看样子还不止两三个人。
邱月白本想关窗就寝,好好睡自己的觉,毕竟江湖上的事谁又说得清,少摊点事也算乐得轻松。
可就在他准备关窗的时候,却看得那一个个闪亮的剑影朝着客栈奔来。
邱月白瞬间睡意全无,他倒要看看这帮人到底是何来路。
离得近了,却见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少年,一件青衣都已破了好几处洞,头发也散落在肩上,身上不下十处带着伤。
后面七八个身穿异服的汉子正拿着兵器朝青衣少年奔去。
“看来这少年是被人追杀了。”邱月白心里想着。
没过一会儿,少年便跑到了客栈门口,正在他准备喘口气的瞬息,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拍在了背上,少年便像那断线的风筝一样朝前飞去,满是鲜血的剑也随着脱手而出。
看着那把插在地上的血剑,邱月白突然一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欧阳笑尘号称“书圣”,熟读天下名书,几乎很少有东西是他不知道的。邱月白也曾看过师父的书,眼前这把剑也正是在师父书里见过,可一时激动,邱月白却始终想不起来这把剑的名字。
正在邱月白神思乱飞的时候,剩下几名手拿兵器的人也追了上来。
刚才打伤少年的汉子手拿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便朝着少年走去。
少年并未有丝毫畏惧之色,甚至还想爬起来去拿剑,可任他如何使劲,却是提不起半分力气,似乎早已精疲力尽了。
“可恨我林怀卿,未有来日为父报仇!”少年咬着牙说道,眼里充满了仇恨。
正说话间,大刀已挥到了眼前,少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那份视死如归的气魄,也不是谁人都能有的。
只听哐当一声,大刀落地而去,大汉退后三步,眼睛注视着二楼的窗户。
窗户依然只是留着一条缝,楼下客栈的门却开了,大汉瞬间把目光转移到邱月白身上,却不敢去捡掉下去的刀。他知道现在若去捡刀,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一定能要了自己的命。所以他选择了静观其变。
其它人也把目光从青衣少年身上转移到了邱月白身上。
邱月白走到青衣少年旁边,蹲下身去,那大汉瞬间又向后退了两步。
青衣少年想说什么,却是没能提起力气,最后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邱月白捡起那把刚才扔出去的匕首,又站了起来。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多管闲事?”带头大汉注视着邱月白手里的匕首,问道。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邱月白也自己看着手里的匕首,冷冷道:“至于我为什么多管闲事嘛。”
邱月白抬起头望着大汉道:“因为你们打扰了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