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如昔坐在窗前,双手托腮静静的望着窗外,夏日的雨天时有凉风轻送,淅淅沥沥的雨已经下了两个时辰,雨珠顺着屋檐滴落而下,晶莹剔透如珠链一般,窗外的树叶被雨水洗刷得一尘不染,叶片因光线的折射在轻风中闪闪发光。轻轻闭上双眼,那长长的睫毛如两把黑色的小扇子一般轻覆在白净泛着柔光的小脸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棱角分明的粉红色花瓣样唇片,嘴角轻轻扬起,倾听了一会儿雨点的声音,恬静的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
“随风,准备一下,我要写信!”她的声音清亮如黄莺出谷,甚是动听。
随风感觉整个屋子都被小姐刹那间绽放的笑脸映照得亮堂了起来,变得充满生机。“是!”她应声而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听着最为舒服的音量,随即行动起来,微笑着为她最为热爱的小姐准备起笔墨纸砚。
随风是百里如昔的大丫头,也是得力的左右手之一,大如昔两岁,自七岁开始就跟随百里如昔,现在已经有七个年头了,自从跟了如昔以后,她之前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似乎之前那几年都是白活了,现在的她只想死心踏地的跟随,感觉若不在小姐身边,生命便少了诸多意义。
随风研着墨,笑望着百里如昔,望着她含着笑意的清澈明静的眸子,望着她白里透红无瑕精致的脸蛋,望着她那白嫩如葱般柔滑的手指,望着她时而专注时而微笑的神情,还有笔下清晰的字迹,字字绢秀飘逸,笔笔暗里藏锋,落笔果决,心下不由感叹着:小姐写字的样子真美,小姐的字真美,可到底怎么个美法,随风只是觉得看着舒心,想了许久都描绘不出来,只能说极为赏心悦目!
随风是四个大丫头中最喜欢呆在小姐身边的人,她认为她的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小姐有着这个世界上优美的声线,最漂亮的容颜,最可爱的个性,最美好的心灵。她平日的一举一动,一频一笑,每个表情、每个动作在随风眼中都格外的生动,别人家的小姐在她眼中都是漂亮的瓷娃娃,美则美矣,却失了灵气,只有她的小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让人移不开眼,就连小姐的缺点,都是特别可爱的,别的小姐比不上的。小姐就是她的信仰,一辈子呆在小姐身边就是她毕生最大的梦想。
就在随风神游的时候,百里如昔已经完成了她的第一封信,开始了她的第二封信的书写。
见百里如昔递来了第二封信,随风小心接过,仔细地封好百里如昔给的信,招人送了出去。
然后百里如昔笑了笑,又开始写第三封信,然后交给随风。
随风将信件处理好后,回到百里如昔身边,微笑道:“小姐今天心情很好哦!要是明欢小姐收到小姐的信,一定会很开心的。”
“明欢啊!呵!”百里如昔躺下身子,一双明亮的大眼望着屋顶,想像着初识明欢时的场景。
五岁那年,百里如昔跟着族中的姐妹一起入学,那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教育系统。这个世界跟中国古代有些相似,但似乎更先进一些,在这里,女子也是要求上学的,但学的东西不光是知识,还有琴、棋、书、画、礼仪、女红、刺绣,学的知识偏向于如何相夫教子、管理家务等。
这里的女子学习的学堂也分等级,贫民的女子念的是最低等百草学堂,富家小姐和贵族小姐念较好的铜牌书院,官家的小姐则能念皇家的圣学院。圣学院里也是分等级的,四品以下的官家之女授予银牌玉佩,一品至四品的官家之女授予金牌玉佩,皇亲国戚则是明珠玉佩,教育的内容也因玉佩的不同,在学院的活动区域也有所不同,教学层次和资源也相差甚远。
左明欢是皇商的左百万最珍爱的女儿,与如昔同岁,她父亲虽是皇商,却没有功名在身,所以明欢是商家之女,只能进铜牌书院的,可因左百万与高官们相交甚好,让左明欢得以进入皇家的圣学院,得到一枚银牌玉佩,得以跟四品以下高官的女儿们一同上学。这让那些官小姐们很是生气,左明欢家再有钱她爹也只是一个商人,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商人的地位并不高,而一个低贱的商人之女却得以同她们这些清贵官家小姐一同念书,这让那些清高的官小姐们无从忍受!这好比一只丑陋的蛤蟆,本应呆在遍地是同类水田里,却不安分的去了美丽的天鹅群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前世如流星花园那般折腾人的场景在这里便重演了,左明欢每天都无法正常的上课,被整得狼狈不堪,可是她从没放弃过,每天在学院外让丫头们将自己整理好再回家,每天坚持不懈的来上学。
可是,不管左明欢多努力,都换不来这些官家小姐们的恻隐之心,她们总是换着法儿的整她,好似不把她这个异类弄出学院誓不罢休似的。
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官家小姐们渐渐发现,左明欢越来越精明了,她们整她的方法在她的身上越来越不灵了。
起先,小姐们从左明欢坐的桌椅和文房四宝下手,要不就让丫头们弄坏桌椅,令她上课写字时无故摔倒,或浸润她的纸张,让她无从书写绘画,要不就弄断弄乱她的绣线,让她不能刺绣,她的琴上也被动过几次手脚,因此,她多次受到先生的批评。她们还在她的椅子上涂了很多粘糊糊的麦芽糖,让她和她的丫头们粘上后,又让丫头放蜂蛰她们,害得她脸肿了几天才退。
后来左明欢有了防备,不再用学院发给她的用处,什么都自备一份。小姐们之前的方法不顶用了,又开始在她进门的门上放脏水泼她,在她出恭的时候捉弄她和她的丫头们,让她因失仪被先生们斥责。
再后来,左明欢又有了对策,小姐们便在她午餐的吃食里加各种各样的料,让她食不下咽,还在她午睡的床上泼鸡血,放死老鼠等,吓得她和Y头们面如土色,尖叫不已。
现在左明欢身边已换上了强壮的侍女,她把自己在学院里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在家里仔细的思考了一遍,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即便如此,官家小姐们的花样仍是层出不穷,在日常生活中无法得得逞,便在学业上多番刁难。不过那左明欢也是个猛人,竟然日以继夜的勤学苦练。
百里如昔白日里在学院总是安安静静的很低调,从不与那些蛮橫的小姐们胡闹,身边交好的只有三两个相熟的小姐,但每一个都是同年中的拔尖,在学院中地位显赫。如昔因才入学,也想要用心学习,力争上游,因很多科目都是第一次接触,让她充满了兴趣,默默的直线进步着。
左明欢是下学回家用过晚餐后才回来学院的,此时日幕降临,学院晚上仍坚持学习的女子很少,大多窗户都是黑灯瞎火的,只有高高的琴楼上有一扇窗内灯火通明,有悠扬悦耳的琴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左明欢知道那座琴楼是这所学院中最高高在上的存在,只有身持顶级的明珠玉佩的皇族女子才有资格进入,自己得以踏足这片土地最低等的区域都已是如此的艰难,更不要说那座美丽的琴楼了,那是持有金牌玉佩的女子都无法企及只能举目仰望的区域,绝对不是她可以驻足的地方。自从来到这所学院之后,左明欢很快就认清的自己的位置。
可是,她移不开腿,那悠扬的琴声太动听了,意境太美,美得让她深深的失神,她似乎随着那琴声来到了一处美丽的湖泊,有人带着她并肩站在小舟上,在一个开满荷花的浅湖中穿梭,她们很开心,脸上带着笑,像是很好的朋友一样手牵着手。不知不觉已下起绵绵细雨,她的头发,她的衣裙都被细雨淋得有些湿润,浑身冰凉,可她却专心的感受着那意境中的乐趣,全然不顾自己身在雨中。
后来跟百里如昔说起这事的时候,左明欢总说自己那时一定的疯了,不过是宫里的乐师教给如昔的一首新作的童谣,竟惹得当时的自己那般疯狂,就那么不管不顾的绕开驻守的嬷嬷和侍女,唐突的跑到了那座灯火通明的琴楼里寻找那位“弹琴很有意境”的小姐。
当时百里如昔和侍女都眼巴巴的望着突然闯入的左明欢,直到大家都望着她,她才清醒过来,自己似乎不该也不能来这里,怎么办?那时她才有些后怕,整个人变得无措,她闯入了一个她没有资格进入的地盘,里面的小姐随时可以发落于她,甚至可以随时将她赶出学院,可她却不后悔,因为她很想知道,能弹出那般美好意境的琴声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似乎没料到百里如昔跟她一样幼小,也没料到百里如昔会请她进去,更没料到百里如昔会成为她在这所学院里的第一个好朋友,又似乎,她都料到了,从听到她弹奏的那首曲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跟那些成天找她麻烦的小姐们,绝不是一样的人!
左明欢在学校的待遇并没有改变,白天上课时小姐们待她仍跟平时一样的不客气,只不过,一到晚上,她就可以见到百里如昔,可以跟她一起弹奏,一起唱歌,一起说笑,那是她对这个学院唯一留恋的地方。
其实对于开始能来圣学院念书,左明欢本人并没有多少感觉,虽说这个事情在母亲和姐妹们,以及其他商家小姐们眼中,是无比的荣耀,可对于五岁的左明欢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她从小在父母亲的百般呵护下长大,理所当然应该享受最好的教育。可是后来,当她受到官家小姐们的恶整和冷眼时,让她感到非常的疑惑与愤怒,可是她却从没想过退缩,父亲教导她不怕困难,勇往直前,告诉她,父母亲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是她坚强的后盾。所以,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从起初没有还手之力,到能够堪堪自保,一路上走得很辛苦,却仍坚持着不让父母亲失望。
左明欢没有对百里如昔透露过她的身份,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五岁的左明欢心中没有太多的自卑,如果不是来到这里,她从不知道什么是自卑,因为她在家总是高高在上,而百里如昔也从来不问这些,她们从来都没有谈起过身份地位这方面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年幼无知,也许是故意回避,总之,二人都没说起过。但是每次见面,二人都非常的开心,她们,就只做很单纯的好朋友,没有杂质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