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终于不耐烦了:“郭师傅,张翼到底干嘛去了?”
老郭一直在闭目养神:“我也不知道,等通知就行了。”
小梅转向舒秦和刘壮:“你们也不知道吗?”
他们一起摇头,舒秦道:“张翼只说了,不要离开这个院子,接到通知马上动身。”
“可这都大半夜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耐心点,应该快了。”
此时张翼正和罗琳在藏书楼翻译从皇陵拍回的照片。张翼对于繁杂的古体字和拗口的碑文一窍不通,只能靠罗琳一句句译成口语他再翻译,速度极其缓慢。至于那些符文,只能找机会再请教神职人员。张翼并不着急,反正照片不会消失,能翻译多少是多少。虽然有美女陪伴左右,他并不比困在院子里的人轻松多少。他也在等,等一个人回来。
凌晨三点,头发凌乱的勒沃走进了藏书楼。昏昏欲睡的张翼立即为之一振,起身问:“怎么样了?”
“从天黑观察到现在,确定了两个监视点,侧门和后山,每个监视点四人。他们三个小时一轮班,跟踪轮班监视者的家丁回报说,他们的老巢在总督府南边的一栋民宅里,不清楚有多少人,中途也没有接应。”
“南边?那我们只要沿镜湖绕到中轴线再出城,就可以绕过那栋民宅。”
“是的。”
“那我们还是按计划,把监视者先引出来处理掉。”
“我已经安排好了。”
张翼转身对罗琳道:“准备好了吗?”罗琳站起身,神情坚定地点了下头。
勒沃带着他们走到了侧门,此时的侧门拥挤又井然有序。六辆马车、二十几匹马、二十几个家丁聚在一起。勒沃有令,家丁们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收着。只有马呼哧呼哧地喘着,一团团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雾化消散。勒沃看了看准备好的家丁,命令道:“第一队,上马!”为首的家丁领命,带着十几个家丁上马列队。勒沃牵来两匹马,帮助张翼和罗琳跨上马背。张翼不会骑马,勒沃安排了一个家丁在他身后。知道要骑马,罗琳特意穿上了一身红色劲服,像极了闯荡江湖的侠女。
见罗琳已准备好,张翼向勒沃使了个眼色,勒沃大手一挥,为首的家丁大声喝道:“开门!”侧门应声而开,十几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夺门而出,然后往北直奔后山,马蹄声在深夜宛如轰隆隆的雷声。门一关,勒沃便借助马车跃上墙头,不一会,他发现不远处四个黑影聚到一起,快速往马队方向追去。他冷笑一声,跳下墙跟了上去。
马队速度很快,四个监视者很快就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勒沃拔出腰刀,悄悄逼近。当四人进入一条巷子时,勒沃冲了上去,殿后的监视者被他一刀毙命,哼都没有哼出来。另三名监视者反应过来,扑向勒沃。勒沃只怕他们逃了,现在送上门来自然是求之不得。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杀人的招式也从来都不华丽,勒沃像道黑色闪电冲进三人的包围,他的刀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敌人的脖子。随着三声闷哼响起,监视者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在地上。勒沃在一个监视者身上擦干净刀上的血,快步去追马队。
小梅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对讲机突然响起,她立马坐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叫:“快跑,快跑,他们追来了!”被小梅发梦魇一闹,所有人都精神起来,对讲机里只传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出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两个字,他们纷纷起身,活动活动有些发麻的双腿。东西早已收拾好,他们直接上了院门外的马车,奔向侧门。守在侧门的麦迪见他们过来,连忙招呼车夫上车。加上舒秦他们的两辆马车,一共八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开出了总督府。
马队到了后山便纷纷弃马,张翼一边用对讲机和勒沃通报位置,一边组织他们往山上爬去。后山的四个监视者分布在周围的山林里,见马队上山,悄悄聚拢过来。只是他们不知道,张翼他们每走一段距离就留下两个家丁躲在树后埋伏。很快,勒沃也赶到后山,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山林。
快到半山腰时,张翼突然关掉电筒示意停止前进。此时四个监视者已经进入了家丁的包围圈,最后赶来的勒沃也挡住了他们的退路。张翼突然打开电筒又马上关掉,如此反复三次,家丁收到讯号,立即收拢包围圈。晚上的山林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张翼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视力,到底是没有被电视电脑毒害的眼睛。既然什么都看不见,他索性闭目养神。对讲机里很热闹,舒秦一会汇报车队的位置,一会询问他们的位置。
车队正经过镜湖,望着湖心朦胧成一团黑影的塔瑞亚,小梅竟有点感伤:“好可惜,看不到它开花了。”大发宽慰道:“我们还会回来的,肯定有机会看到。”“但愿吧。”小梅想到前途凶险,闷闷不乐起来。大发还想安慰,却无话可说。
四个监视者似乎预感到危险,不敢再向前走,商量了一会,他们决定撤回去报告。走了没几步,发现一个壮汉扛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挡在路上。有个人认出是勒沃,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另三个傻了眼,不知所措地跟着跪下来。勒沃杀意已决,求饶只会加重他的杀心,不待他们开口,勒沃手一抖,肩上的刀弹了起来,旋即飞向监视者。只有先跪下来的监视者见过这又快又准又狠的刀,他也知道,大部分见过的人都死了,他侥幸活到现在,却还是不能幸免。好在勒沃一刀毙命,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就失去了意识。另三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欲跑,发现十几个黑影围了过来。勒沃把刀放回肩上,这帮家丁跟着他学习了那么久,是时候让他们练练手了。家丁们会意,大喊着冲了上去。且不说他们武功练得咋样,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这多了可不止四手,冲上去就是一阵乱拳,三人根本无招架之力,很快便躺在地上抽搐不止。眼瞅着这三人即将一命呜呼,勒沃连忙喝止,然后上前查看。一一试探鼻息后,勒沃拿起对讲机说道:“全部解决。”
小梅听到对讲机的对话,好奇心又勾起来:“什么解决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是为我们出发扫清障碍,一会张翼就回来了,你问他吧。”舒秦说着看向荷杜鹃,她正低头发呆,不过她洁白的耳朵出卖了她,哪怕是轻微地颤动也说明她在偷听他们的对话。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处理的也不是他们的人,再说她也听不懂。
和勒沃汇合后,张翼又对家丁嘱咐一番,然后带了两个学艺较精的家丁和罗琳、勒沃一起下山。到了山下,他们直接上马,风驰电掣地追赶已经上了中轴线的车队。剩下的家丁在他们离开后继续往山上爬去,并沿路丢下一些碎布片之类的小物件。
车队上了中轴线便放缓了脚步,寂静的深夜会放大马蹄声和车轮声,被人听到,张翼的布置也就白费了,好在有宵禁令,路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快到城门时,张翼他们总算慢悠悠追上了车队。
巨大的城门紧紧闭着,四个守门的士兵居然靠墙睡着了。勒沃跳下马,推醒一个衣服上有彩色布条的士兵,脸上的疤吓得那个士兵弹了起来,大声喝道:“大胆!半夜擅闯城门,不想活了吗?!”
勒沃也不废话,直接扔了一个袋子到他身上,喝道:“还不开门?!”
士兵的腰都被袋子压弯了,他拨开袋子的一角,里面的金银珠宝让他彻底醒过来,他连忙捂住袋子,招呼其他士兵:“是将军打过招呼的人,开门,快开门。”两个士兵迅速跑到城楼上,不一会,铰链声传来,紧接着一声巨响,城门缓缓移开。勒沃不等城门全开,一马当先出了城门,车队浩浩荡荡跟上来。
看着城门缓缓关上,张翼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在哪个世界,这句话都是真理。”
舒秦不服:“我看未必,要不是罗琳的身份,要不是她牵线搭桥,你给再多的钱只怕这守卫也不敢开门。”
张翼也不否认:“是是是,没有您的罗小姐,钱再多也是枉然。”车厢里响起一片哄笑,舒秦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小梅火上浇油:“脸红什么啊,你心爱的罗小姐又不在车上。我觉得刚刚分车厢的时候分错了,应该让他跟罗琳一车。”
“你们再、再开这种玩笑,我要生气了。”舒秦一害羞,居然结巴了,他们自然笑得更厉害了。
八辆马车,两辆放行李,三辆装货物,剩下的三辆足够他们舒舒服服分配了,勒沃和家丁骑马骑累了也可以去装货物的车里睡觉。还有球球,货车里也特意为它留了位置。京城路途遥远,除了必要的休息,车队是不会停的。
小梅想起了刚才的问题,掐了张翼一下:“你们刚才干嘛去了?”
张翼疼得大叫一声,连忙躲到舒秦身旁:“你现在怎么动不动就喜欢掐人?我去办正事好不好,你以为我去玩了?”
“谁让你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跟我说。”
“情况紧急,我忙得饭都没吃,哪有空跟你说。”
“忙?忙还让我们坐在院子里什么都不干?”
“不是不让你帮,而是你帮不了。”
“你都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舒秦被夹在中间很是难受,解围道:“我们还真帮不上忙,找出监视者的位置,我们外貌特征太显眼,出门就会被他们发现,贿赂守城门的将领,我们谁出面都不合适,待在院子里起码还能迷惑他们。”
小梅越说越气:“我们帮不上,他就能帮上?”
“这些都是他的主意,当然要他坐镇指挥了。”
“哪里不能指挥?为什么非要和罗琳待在一起指挥?”
“荷杜鹃在这里,他们怎么讨论天碑上的文字?而且一旦勒沃有消息,他们随时要出发去引开监视者。”
“为什么要他们一起?随便去个人不都能引开吗?”
“当然不能,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句话你不懂吗?罗琳的身份不用说了,张翼代表我们,他们一起出动,监视者才会相信我们出发了。”
“那为什么要去后山?”
“这招叫声东击西,让他们以为我们从后山出发。”
“从哪出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知道我们从哪里出发他们就可以在沿路设下埋伏。从这里去京城有两条路,最好走的路是从城门出发,沿若子河南下。另一条是军道,在巽城北方,翻过后山走个十几里就能到。虽然军道不好走,但这是悄悄离开巽城最好的途径,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相信我们走的是军道,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危险。最关键的是他们会失去我们的行踪,我们可以假扮商队悄悄进京。”
“他们有那么好骗吗?”
“当然不好骗,所以我们才要把戏做足,才要张翼和罗琳亲自去后山。”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舒秦傻眼了,本来是帮张翼解围,结果说漏了嘴,张翼确实和他还有刘壮通过气,但为了保密也只有他们知道。他尴尬地和张翼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起来。
张翼则躺了下去,把小梅屁股下的被子扯过来盖上。小梅怒气未消,哪肯放过他,爬过去又是一记九阴白骨爪。张翼又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你疯了吗?掐到我伤口了!”
小梅这才想起张翼手上的箭伤,顿时心疼又自责:“对不起对不起,让我看看,千万别又流血了。”
张翼扭过头,不耐烦道:“照你这样掐下去,我这伤是永远好不了了。”
小梅捧着张翼的手检查了一下:“还好还好,没有流血,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要真的关心我就让我睡会吧,我已经快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
“好好好,你睡吧,我不吵你了。”小梅连忙帮他盖好被子。
“哎,不是冤家不聚头。”舒秦说着也躺了下去,有勒沃在前面开路,他们都可以放心大睡。
大发见小梅还在一脸心疼地看着张翼,酸酸的滋味涌上心头,劝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小梅点点头,熬到现在,确实也都困了。
很快车厢里便鼾声连连,只有大发睡意全无,默默地看着小梅熟睡的脸庞,愈发觉得她天真可爱。他不会吃张翼的醋,因为他知道张翼所爱。而且张翼跟他说过:小梅喜欢我其实是一种病态,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等你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她也会爱上你。大发相信张翼的话,也相信小梅早晚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现在不睡是为了让小梅睡得更舒服,虽然车厢空间够大,但男女授受不亲,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本来是安排小梅和罗琳同车,毕竟加上麦迪荷杜鹃一共四个女性,一辆车也好照应。不过小梅要是同意的话也就不是小梅了,她是说什么也要粘着张翼的。
冰冷的雨滴打在车顶上啪啪作响,因为车在奔驰,雨滴的声音杂乱无章,生生把无法忍受噪音的张翼给吵醒了。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舒秦和小梅一人霸着一面车窗看风景,雨滴打在脸上也不在乎。大发天亮才睡,正鼾声连天。张翼伸了个懒腰,钻出车厢察看周围的情况,宽阔的路上空无一人,南边的若子河上倒是船来船往。勒沃也去车厢睡觉了,带领车队的是两个家丁,他们和车夫都披着笓桉树树叶编制的雨衣,远看像披着一层鳞片。看了一圈,他退回到车厢,平静的一切让他感到安心。
小梅看着一艘画舫羡慕道:“为什么我们不坐船去京城啊?这马车实在太颠了,垫着蒲团屁股都疼。”
张翼习惯性地白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旅游,坐船猴年马月能到?”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旅游呢?”
舒秦:“等救出总督,我们可以坐船回来啊。”
小梅忍不住鼓掌欢庆:“对哦,回来就不着急了。”
张翼可高兴不起来,救人,他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对他来说,京城就像个泥潭,一旦陷进去能不能脱身还是个未知数。还有鬼头人,好不容易进京,就算救不出勒沃的儿子,至少也要找到线索,现在看来,一样很难。
小梅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想怎么救人。”
舒秦劝道:“未雨绸缪是好事,只是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了,还是等到京城再说吧,你可别想得茶饭不思到时候再病倒了。”
小梅惊道:“对啊,你的伤怎样了,我看看,是不是该换药了。”
张翼连忙推开她:“不用不用,只要你不掐我,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小梅嘟起了嘴:“哼,好心当作驴肝肺。”
舒秦转移话题:“皇陵拍回来的照片都翻译了吗?”
张翼:“照片太多了,古体字也比我想象中的复杂,罗琳认起来都费劲,再加上符文,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没个十天半个月弄不完。再说她现在也没心思解谜,等救出总督再说吧。”
小梅:“那还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张翼又拨开窗帘:“这雨照这样下下去,可能要一个多星期甚至更久。”
小梅有点崩溃:“这么久啊,早知道多带点吃的了,干粮太难吃了。”
舒秦:“这么长时间,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张翼肯定地摇头:“从后山走意味着我们不可能坐马车,只能骑马,所以昨天下午我让十几个家丁骑马出城,绕到后山在那里留下了一堆粪便,这样他们会认为我们提前把马放在这里接应。马追马,即便他们的马速度更快,我们先出发半天,他们想追上也需要一天以上的时间。如果他们不追,用飞鸽传书通知其他人半路拦截,也一样需要一天以上的时间甚至更久。等他们确定我们没走军道,至少两天以后了。军道是为了方便边塞的通讯和补给而修建的,所以会经过北方的几个边塞。看过地图你就会发现军道呈抛物线,两天以后他们差不多在抛物线的顶点,离我们差不多有六七百公里,这段路他们再快也得走几天了,等他们追上来,我们离京城已近在咫尺。”
舒秦把地图展开,比划了两条路线,指着终点皱眉道:“如果他们不追呢?以他们骑马的速度,应该是可以先我们一步到达京城。就算他们到不了,京城都是他们的人,也可以在京城附近拦截我们。”
张翼:“这个壮哥早就想到了,守株待兔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只可惜我们不是兔子,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我们是扮作商队进京。除非他们能调动军队设卡拦截,否则绝对阻止不了我们进京。”
舒秦:“不要除非了,他们调动军队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张翼眉头一皱:“飞龙兵团?”
话音刚落,百公里外的山上,一群盘旋着的飞龙仰天发出凄厉地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