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只把信的第一段翻译完便合上了笔记本:“戈文说事发突然没办法陪我们去他府上,行宫里有马车,麦迪会带我们去。”
小梅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一下,诧异道:“这么大张纸就写了这么两句话啊?”
“下面的内容是戈文写给他女儿罗琳的,就没必要翻译了,这么长内容少不得又要半天,反正罗琳看到这封信就会教我们埃蓝语。”
小梅酸酸地说:“罗琳?这么好听的名字,一定是个大美女。”
张翼笑说:“很有可能,毕竟是皇室血统,秋水的后裔,肯定不丑。她还待在家里说明没嫁人,到时候你们谁看上跟我说哦。”
“切,跟你说,好像你能做主似的。”
刘壮笑道:“不管你能不能做主,别到时候你小子先下手为强了。”
舒秦心情大好,打趣道:“壮哥说的对,这还真有可能,秋水要知道你娶了她的孙孙孙孙孙女,估计在天上也会笑的。”
这话逗得大家一阵哄笑,小梅气得脸都红了,却又不好发作。张翼笑罢对麦迪吩咐了几句,然后收起笔记本和信:“好了,大家都回房收拾东西吧,半个小时后出发。对了,球球呢?”
刘壮捏起嘴巴吹出一声响亮的哨声,不一会,球球便呼啸着从天而降。张翼没想到短短两日,刘壮还在百忙中抽空训了一下球球,效果居然这么好,顿时欣喜不已。
刘壮:“我也没想到球球这么有灵性,它的听觉和嗅觉比狗还要强数十倍,关键是它已经把我们当家人,也愿意跟着我们,这样训起来事半功倍。可惜我没有早意识到,不然它已经能听我们的指令了。”
舒秦:“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保证它不伤人就行了。”
张翼:“等到了戈文府上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训它,现在大家赶紧收东西去吧。”
麦迪拿着手谕从守卫那里调了两辆马车,虽然他们东西不多,但磨磨蹭蹭的一个小时后才出发。路过湖边的时候,张翼看到一个脑袋探出了湖面,这不是那个洋娃娃鱼人吗?想到可能再也听不到她的歌声,他真有点不舍,忍不住对她挥了挥手。洋娃娃鱼人愣了一下,也举起手像张翼一样挥了挥。她只有四根手指,纤细修长,指间有蹼相连,指甲像匕首一样尖锐,看上去有点吓人,不过看到那张洋娃娃脸也就不觉得可怕了。张翼又笑着挥了挥手,洋娃娃鱼人也笑了,那表情像极了襁褓中的婴儿。
车夫抽了马屁股几鞭子,马车加速往宫门口驶去。颠簸让张翼不得不把头缩回车内,窗帘刚落下耳边便传来一声清脆悠扬的高音,像是送行的呐喊。高音持续一阵后突然下降,转变成绵绵细长的低吟,像是分别时亲人不厌其烦的叮嘱和祝福。低吟忽又转高,如泣如诉,偶有顿挫,像是情人哭诉着不舍和对情郎狠心的埋怨。空灵的歌声让张翼瞬时红了眼眶,泪光中,和阿香雪地诀别的画面若隐若现。没说一声再见,也没能见阿香最后一面,这成了他最大的遗憾。心理的补偿机制已经让他把梦境当成了现实,这样他可以假装阿香知道他的付出,知道他在哪里想着她,即便此生此世永不再见!
小梅一听到歌声就撩起了帘子,大喊道:“快看,是鱼人在唱歌。”
“好伤感的歌声,她是在向我们告别吗?”舒秦竟然红了眼眶。刘壮也一样:“应该是的,她是看着我们唱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们的歌声里有种无法形容的悲伤。”
王蒙山可不解风情:“不是说鱼人晚上才唱歌吗,今天怎么白天也唱了?”
老郭:“那是因为他们昼伏夜出,所以白天很少有人听到。”
小梅:“张翼说鱼人是很感性的,他们的歌声反映的就是他们的感情。他们也很倔强,就算是被威逼表演,他们也不会唱或是只唱他们想唱的歌。因为远离家乡又被当宠物圈养,所以他们的歌声充满了无奈的倾诉和思乡的悲伤。张翼,你怎么哭了?”
张翼回过神来,却不想说话。马车停住了,城楼拉起吊门的声音打断了鱼人的歌声。一出行宫马车便开始加速,鱼人的歌声渐行渐远,很快隐没在马蹄声中。张翼低落的情绪并没有随着歌声消失而有所好转,鱼人无心的告别触动了他心里无法言说的痛。他的情绪也影响了车里的人,大家都沉默不语,有的看着窗外的风景,有的索性闭上了眼睛。
耳边还有余音缭绕,这让张翼想起了许久未碰的Mp3。前阵子,他逮着机会录了一段鱼人的歌声,于是打开背包翻找。一打开Mp3他便从低落的情绪中跳了出来,惊呼道:“电量怎么满了?!”
舒秦把头从窗外缩回来:“什么满了?”
“电量,我记得当时只剩一格了。”张翼说着又从背包里把对讲机什么的翻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电量突然都满了?快把你们的手机对讲机电筒什么的都拿出来看看。”尽管不清楚张翼为什么突然一惊一乍,他们还是纷纷把对讲机拿了出来,电量居然都是满的。
刘壮:“奇怪,不是出了圣山就不能充电了吗?”
王蒙山:“是啊,没电后我就再没动过了。”
大发:“我手机电也满了,这个世界真有点邪门啊,难道是神帮我们充的电?”
舒秦:“别瞎扯,电不会无缘无故的有,一定是有原因的。张翼,你不是怀疑圣山有某种磁场可以充电吗,这里会不会也有类似于圣山的磁场?”
张翼摇摇头:“这些东西都没有离开过临湖轩,如果有的话,一开始也应该有。”
老郭:“我记得我们的东西被侍女整理过,他们会不会带到了别的地方?”
小梅:“他们只是洗洗晒晒,也没有出过临湖轩啊。”
张翼眼前一亮:“晒?太阳能?你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些电子设备在穿越的时候构造发生了变化,所以可以依靠磁场和太阳充电。”
舒秦点点头:“虽然很玄乎,但至少比神魔鬼怪的合理。”
张翼露出了笑容:“不管怎么说,这是这个世界的恩赐,毕竟这些设备对我们以后有很大的帮助。”
小梅一把抢过张翼的Mp3,笑道:“是的,至少这一路不会太无聊了。”
“是的,我可以玩游戏了。”大发附和道,打开了手机里的贪吃蛇。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飞驰畅通无阻,车上的人很快适应了颠簸,有点摇摇欲睡。官道有四辆马车宽,由青色石砖铺成,干净平整,一点不比现在的高速公路差,如果车轮上有轮胎,一定无比舒适。
张翼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象着马车的行进路线。Mp3被抢,他只能靠这个打发时间,还可以锻炼一下空间想象力。麦迪说行宫到柘溪首府的距离是三百多力特,力特是埃蓝的计量单位,一力特等于一千步。一直以来张翼最纠结的就是,这一步到底是多少米。行宫里有一步的标准量尺,可惜他没有带地球的尺子,只能用臂展估算出人高马大的埃蓝人的一步在一米三左右。也就是说,两百多力特是四百公里左右,如果马车保持现在的速度不停,十个小时左右可以赶到。抬头望了望太阳,看来天黑之前是到不了了,毕竟马也得休息。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天黑就像是禁足令,油灯只能照亮你眼前的路。即便是热闹的街市,没有明月当空,也看不出周围的景致。
马车出了行宫便向南行,很快到了圣河的支流若子河,此后便顺着若子河一路向西南方走。越往前走,周围的山越少。冬季万物萧瑟,群山的景致并不如意。球球在车顶上趴了一会就闲不住了,在马车附近一会高飞一会俯冲,偶尔还吼一嗓子,惊得树上的鸟儿四散而逃,连躲在草丛灌木里的小动物都被吓得鸡飞狗跳。这样的场景比风景有趣多了。不多久,一片开阔的平原出现,郁郁葱葱的农田滋润了疲劳的双眼。路边的行人也多起来,偶尔还有快马从他们身边路过,绝尘而去。
“快看,河里有游船。”小梅突然叫道,使劲推了推张翼。
张翼不耐烦道:“游船不在河里还能在岸上啊?”
小梅也不恼:“好想坐船啊,又舒服又平稳还可以四处走走,这车颠的我屁股疼腰也疼。”
舒秦:“我记得当初厄里斯就是乘船来的圣河,戈文也在船上,说明这条河应该是可以通到柘溪首府的。”
张翼点点头:“是的,水路是古代最主要的运输通道,大型城市都依水而建。”
小梅:“怎么不早说啊,坐船过去多浪漫啊。”
张翼:“你也没问我啊。”
小梅:“哼,你就是不想坐船,只想着快点见到那个大美女罗琳。”
老郭可不想看他们吵架,插进来道:“水路确实是太慢了,陆上一天水上可能要好几天,到时候你就该烦了。张翼,说到水路,我想起一个人说过的话:物资的流通决定了一个城市的繁华,而水决定了物资的流通。”
张翼:“是啊,水路虽然慢,但运载能力大,陆运虽然快,但运载能力小,反而跟不上需求,所以隋炀帝倾举国之力也要开凿运河。即便现在,世界上的大型运输依然是走水路。”
舒秦:“对了,柘溪的首府到底是座什么样的城市?”
听到这个问题,张翼知道埃蓝的科普时间又到了,背书一样说道:“柘溪的首府叫巽城,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从诸侯纷争到天下一统,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巽城曾是一百多个小国的国都。后来的王朝为了巩固统治不得已选择了迁都,但仍然把巽城称为副都,相当于唐朝的东都洛阳。这也是为什么埃蓝的最后政权会选择退守柘溪的原因之一。”
“训城?哪个训?”
“乾震坎艮坤巽离兑里的那个巽。”
“八卦?这个不是原名吧?”
“确实不是,巽城原本以城中的一棵千年古树命名,秋水认为不能表达这座古都的历史地位,便从八卦中取了巽命名。巽在八卦中是东南方,符合它在埃蓝的地理位置,而巽的本义有翼辅之意,也符合它现在副都的地位。古代建都会考虑三个方面的因素:地貌、水文、经济。都城必须选在地势较高,有山可恃有险可守的地方,巽城三面环山南临若子河,地势北高南低,既有险可守,有水可通,也不用担心水涝。古代的经济主要是粮食和织物,眼前这片平原就是柘溪的粮食主产区,通过若子河顺流而下,完全可以满足巽城密集的人口。而且若子河经过巽城直通京城,还有支流通往南方络丝省,各种物资供应都没有问题,经济也算活跃。”
小梅兴奋道:“被你说的这么好,那一定非常繁华了,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城市,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对了,巽城的集市是不是像清明上河图一样热闹?”
张翼摇摇头:“应该没有,从戈文的地位看来,巽城可能已大不如从前,毕竟只是个副都,经济也比不上络丝省。如果不是皇陵在柘溪,加上防御北方古凌帝国的战略地位,巽城恐怕早已取消副都的称号了。”
小梅失望道:“啊,这么惨啊。”
“没什么惨不惨的,这本就是历史发展的自然规律。就像我们古代,中原是繁华之地,南方是蛮夷之地,而现在呢,沿海才是经济中心。”
在平原奔驰几个小时后,山又渐渐多起来,车速也渐渐放缓。车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混着马蹄声变成了一幕交响乐。
随着夜幕降临,路边的风景渐渐淹没在黑暗中,疲劳加上能见度低,马车的速度放缓了很多。直到三个月亮交替着爬上枝头,车内的人才冻醒过来。
“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到啊?”小梅抱怨着,不自觉地往张翼身边靠了靠,想蹭点温暖。
张翼却借着看窗外的情况躲开了一点:“我只算了平均速度却没有考虑到马的耐力,不过应该快到了。”
“快是多久啊,我现在又冷又饿。”
小梅话音刚落,车顶传来球球的叫声,很明显是饿了。球球饿了可是不能忍的,张翼见旁边有片树林,便叫王蒙山让车夫停车。
大家各司其职,很快两堆篝火燃了起来。看到大发用打火机点火,麦迪眼睛都直了,她觉得这比他们头上戴的会发光的东西更神奇,这是神才有的能力。大发倒很想送她一个,可惜他们手上的打火机也都快没气了。球球吃了一大块生肉,舔舔嘴上的血,振翅飞上天遛弯去了。而他们的晚饭还在火上烤着,不过嘴里也没闲着,麦迪备了很多点心。
等张翼和车夫沟通完,香喷喷的烤肉也熟了。知道还有三四个小时能到巽城,大家的胃口更好了。出圣山以来,他们最怕的就是在野外过夜,冷不说,还担惊受怕,一觉醒来浑身散架般疼。
正大快朵颐,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张翼手中的肉差点掉地上。正在添柴的大发一走神,手被火烧了一下,疼得哇哇大叫。舒秦、小梅、老郭和王蒙山拿肉的手僵在空中,人石化了一般。刘壮的反应最夸张,直接扔掉手中的肉去摸腰间的枪。
那是球球的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球球只有在受惊的情况下才会发出那种声音,问题是谁会吓到食物链顶端的球球呢?张翼回过神来,发现舒秦和王蒙山也已经掏出了手枪。刘壮早已起身,指着两点钟方向:“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舒秦:“你觉得是人还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动物?”
刘壮:“球球并没有发出求援的声音,现在的叫声明显是警告,如果是动物它会毫不犹豫的攻击,我觉得应该是人而且是一群有武器的人。”
小梅急了:“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帮球球啊。”
张翼:“我们现在就去,你们留在这里不要乱跑,王蒙山你留下来保护他们,对讲机开着随时联系。”
王蒙山虽然不情愿,但就三个人有枪,必须留一个。大发也有枪,只是就他那技术,不走火误伤自己人就万事大吉了,只能关键时候应应急。张翼拎起背包,跟着刘壮舒秦循声走去。树林的树很粗很分散,在电筒的强光下显得有些空旷,他们走了几步就小跑起来。没多久就听到了打斗声,刘壮示意他们停下来关掉电筒。适应黑暗之后他们发现能见度并没有那么差,抬头就能透过枯枝看到交相呼应的三轮明月。
打斗声越来越近。突然,打斗声停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朝他们奔来。刘壮连忙闪到树后,张翼则被舒秦拉到了另一棵树后。张翼端起了望远镜,只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玩命奔跑,身后有十几个人挥舞着大刀狂追不舍。再后面是十几个人在和球球缠斗,那些人挥舞着刀剑火把冲球球怒吼,还有弓箭手不时地射出一支冷箭。球球在夜色中就像幽灵一样,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那帮人根本连球球的毛都摸不到,反而被球球拂起的树枝枯叶吓得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