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想了想,自己还真没什么需要的。小梅连忙抢道:“张翼,帮我问问有没有香皂沐浴露身体乳啊什么的。”
张翼无语了,老郭帮道:“你让小张怎么翻译啊,别说这个时代,秋水在地球生活的时代也是没有沐浴露和身体乳的。”
小梅不死心:“那香皂呢?”
张翼吓唬道:“古代的香皂和现在的香皂可不一样哦,基本都是用草木灰、皂角和动物的胰脏制成,最多混点香料,你敢用吗?”
听到动物的胰脏,小梅哆嗦了一下,仍心有不甘:“不管哪个时代的女性都要保养吧,只要是护肤的就行。”
张翼有点不耐烦了:“现在哪有空给你翻译这个,等空了帮你问麦迪吧。郭师傅、壮哥,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老郭他们想了想,纷纷摇头。小梅立马道:“既然他们没需要,你就帮我翻译嘛,我需要。”
王蒙山打趣道:“你不会是想要卫生巾吧,这个时代可没有。”
“去你大爷的,老娘、老娘——”小梅脸憋得通红,突然想到了什么,伏到张翼耳边小声说:“从来到埃蓝我就没来那个,不会有事吧?”
张翼脸也红了,心想,我又不是妇科大夫,叫我怎么回答?敷衍道:“看你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事?可能是生物钟紊乱,过段时间就好了。”小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翼翻开笔记本继续寻找词汇,对他来说,现在最棘手的就是沟通问题。一个词一个词的翻译对话实在太累了,效率低下不说,还很容易因为发音的问题弄错。翻译完后他把纸递给了戈文:“找个精通语法的人来教我们学习埃蓝语。”
戈文有点为难:“格拉斯兰德刚统治埃蓝的时候还有很多翻译官,现在格拉斯兰德人都会说埃蓝话,翻译官也就消失了,只有皇宫里还养着一些别的语言的翻译官,要等殿下回京才能安排。对了,我女儿罗琳在语言方面倒是很有天赋,不过她现在在总督府,等祭祀完了,我让她来教你们埃蓝语。”
张翼只能作罢:“那好吧,我们先让麦迪教我们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
舒秦不解:“为什么一定要精通语法的人来教,随便找个人不行吗?”
“当然不行,随便找个人只能学习简单的对话,而且在一知半懂的情况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学会。要想快速熟练的掌握埃蓝语,就必须系统的学习,只有精通语法的人才能帮我们节约时间少走弯路。”
老郭:“小张说的对,不管什么语言都有很多双关语、多音字之类的,如果我们自己去摸索很容易闹笑话。还有很多字和词在使用上是有忌讳的,如果我们不清楚,在这个时代是很容易惹祸上身的。比如清朝,仅仅因为一句牵强的‘清风不识字’就大兴文字狱,很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舒秦他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虽然埃蓝的时间很慢,但他们通过翻译对话的速度更慢,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麦迪端上来食物,戈文来不及吃就被厄里斯的传令兵叫走了。
小梅不解地问:“一场封建迷信活动而已,需要准备那么多天吗?”
老郭笑道:“在我们看来是封建迷信,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却是国家大事。神既是人的精神寄托,也是王权的合法依据。统治者通过祭祀向神汇报工作并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利益,自然要盛大而又慎重。另外,冬节之所以选一年中日照最短的一天也是有历史原因的。你们还记得张翼在雪域读的那段史诗吗?”他们都摇头,因为实在拗口,记得住才怪。老郭看向张翼:“还是你来说吧。”
张翼接过话茬:“那是千年人兽大战之前发生的一场灾难,那时候还没有国家,部落之间连年混战,礼乐崩坏,原本要在神殿建成诸神飞升那天举行的祭祀也停止了。人类的行为激怒了神王阿托斯,为了惩罚人类,神王藏起了太阳,世界陷入无休无止的漫漫长夜。大地被冰冻,万物停止生长,寒冷和饥荒差点让人类灭绝。灾难结束后,人类为了感谢神王,选择在每年日照最短的一天举行最隆重祭祀,因为他们害怕这天过后太阳再也不会升起。”
小梅:“原来如此,看来冬节和我们的冬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过这里的神也忒小心眼了,还不如我们女人大气。”
张翼看了看外面:“还好他们听不懂你说的话,不然上报给皇帝,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小梅哼了一声,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看得大发眼睛都直了。
下午,小梅对麦迪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既然无法阻止麦迪伺候张翼,那就和她做朋友,只要粘着她,张翼就没有机会了。小梅不知道张翼心有所属,只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可能放弃送到嘴边的肥肉。吸引麦迪,小梅只用了一样东西——化妆盒里的小镜子。埃蓝是有玻璃的,只是产量稀少,只有皇族和贵族才能享用,而且纯净度差。麦迪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眼睛都直了,更想不到这东西不但小巧还能折叠。小梅有几个,直接送了一个给她。麦迪怎么可能不尽心,把所有能弄到的护肤品都送到了小梅房间,都是什么植物的花粉和花瓣中提取的精华,纯天然无添加芳香怡人,至于效果,看这些侍女都那么肤白貌美就可想而知了。
解决完小梅的护肤品,张翼他们又到了行宫的厨房。好不容易出了圣山,还要顿顿吃烤肉,他们可不想刚好的便秘再复发,便秘有多难受,谁得谁知道。于是大发被委以重任,用地球的厨艺来加工埃蓝的美食。不过和音乐不一样,做菜的方法虽然万变不离其宗,但总觉差点味道。
除了基础的对话,麦迪还有个任务就是教他们礼仪。虽然他们对皇子有恩,但毕竟是外来人,也是平民,在封建时代,见到皇族官员不行礼总是说不过去的。最抵触的是舒秦,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他连父母都不曾跪过,现在要跪一些陌生人,自然不愿意。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翼和老郭一番开导,让他跪的时候想象跪的是父母,这样他心理总算平衡了一点。学礼仪还有一点,就是了解哪些动作是不能做的,毕竟很多动作是有嘲讽意义的,比如吐口水、竖中指,天知道埃蓝人对什么动作敏感,了解下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参拜皇帝的礼仪:双手画圆合十,鞠躬下跪,双手伸开呈匍匐状然后叩头三次(朝拜和举行仪式时叩头七次),同时大声颂福:伟大的阿托斯之子万寿无疆。参拜皇族的礼仪:双手交叉于胸,鞠躬,下跪后双手抬至头顶,伏地叩头(仪式场合三次),道千秋万福。参拜官员的礼仪:七品大员,双手合拳于胸前,鞠躬下跪,上身伏地叩头;六品到四品,前面一样,上身伏地不叩头;三品到二品,前面一样,不伏地不叩头;一品以下,左手按于胸前,鞠躬,单膝跪地。军中礼节一切从简,军官间只需拱手行礼,士兵只需单膝下跪,重甲士兵免跪,骑兵举兵器致敬。
等待祭祀的这些天他们只能无所事事的在行宫里转悠,除了皇帝和皇子的别院不能进,其余的地方他们都可以畅通无阻。清晨他们会去爬山,鸟瞰行宫周围的山水,锻炼观景两不误。张翼和舒秦还不忘顺便挖点土带回去让老郭鉴定,可惜没有发现高岭土。吃过早饭便是枯燥的埃蓝日常用语练习,因为好奇,即便枯燥他们也是兴致盎然。最积极的反而是王蒙山,也不难理解,学会了埃蓝语他才好和照顾自己的侍女沟通。而且休息的时候,他还会主动教他们不知道的埃蓝语,比如女人身体的各个部位。男人们自然感兴趣,小梅则难为情的跑到一边,大骂他们不要脸。
学习完了自然要放松,他们会去马场骑骑马。虽然没有马倌的帮助他们连铠甲铁头马的背都上不去,但一段时间的适应后还是勉强能驾驭。只不过除了舒秦、刘壮和王蒙山,其他人都不敢让马跑起来。最惨的是张翼,他连马都不敢靠近,强烈拒绝上马,任他们生拉硬拽也没用,被小梅足足嘲笑了几天。
偶尔他们会去行宫东边的小石房参观,正如张翼猜测的那样,联排的是马厩,单独的小石房里也圈养着动物,走到这里就像参观动物园。对于动物张翼还是比较熟悉的,什么雪球猫、狐面兔、长脖犬、金翅鸟、花角鹿、乌金牛之类的,他都能根据描述认出来。毕竟都是稀有动物,不然不可能养在皇家园林,还独门独户。小梅最喜欢雪球猫,吵着闹着要偷一只玩,张翼自然不肯,大发则有心无力。“动物园”北边是御花园,看到植物张翼顿时秒变文盲,除非是像草一样构造简单的,或是像雪魄花一样特征特别明显的,不然一个都认不出来。好在是冬天,花园里只有寥寥几丛耐寒的植物盛开着血一样鲜艳的花朵,因为看着有点慎人,他们基本也不去花园。
吃过晚饭,他们会去山脚下泡温泉,然后享受侍女的按摩。不管技术如何,光侍女穿着若隐若现的薄纱,这种诱惑就让男人无法抗拒。终于,刘壮、大发和老郭也缴械投降。只有张翼和舒秦这两个处男还在强忍着,一个是心有所属,一个是为了心中的道德。
古代的空气和天气真的好,只要不下雨基本就能见到月亮。西湖是三潭印月,这里却是三月印潭,更美不胜收。尽管湖边晚上很冷,张翼还是喜欢在月光下看鱼人嬉戏。这里没有人懂鱼人的语言,因为鱼人的倔强,也因为这里的人不把他们当人。张翼会尝试着和他们沟通,会哼唱一些歌给他们听,尽管没有效果。知道张翼没有敌意,鱼人心情好的时候会高歌一曲,摄入人心的歌声总会让他在梦里依然感到余音绕梁。
更多的时候,张翼喜欢和老郭研究行宫里的摆件和雕塑。老郭会教张翼一些形制方面的词汇,张翼则通过这些沉默不语的物件更深入的了解这里的历史人文。
日子过得惬意,时间就过得快,快到让人暂时忘却了痛苦和悲伤。王蒙山第一个说出了一句完整的埃蓝语——我已经爱上了这里!
一场小雪过后,冬至来临,张翼他们也获得邀请参加这一年中最盛大也是最重要的祭祀。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麦迪就带着侍女叫醒了他们,然后帮助他们梳洗更衣。他们是异族人,获准参加已属不易,必须入乡随俗换上埃蓝的衣服。他们当然无所谓,最开心的是小梅,她早就想换了,毕竟是女人,喜欢漂亮的衣服也永远不嫌衣服多。不过穿上后他们就后悔了,衣服是临时找来的,对他们来说太大了,再好看的衣服,大了也是别扭的。麦迪只能带着侍女临时改,可是时间来不及,最后只是稍微剪短了一点,变得又别扭又难看,没办法,只能将就了。
上万人的队伍已经在城门前集结完毕,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形成了一条巨大无比的火龙,让寒冷的凌晨变得热气腾腾。看到戈文冒着寒风在马车前等着,他们快步跑了过去,没想到起这么早还是最晚到的。一阵号角吹响,队伍缓缓离开了行宫。
车厢里燃着碳火特别暖和,因为兴奋,他们并不觉得冷。虽然起得早,但这里夜晚时间长,他们都睡眠充足,加上对祭祀的期待,一个个精神抖擞,纷纷扒开窗帘。官道周围漆黑一片,超长的队伍前望不到头,后看不到尾,一团团火把宛若灿烂星河。整齐的脚步声、马蹄声和车轮声此起彼伏,震撼无比。
为了今天的祭祀,三天前行宫就开始吃素,并禁止娱乐活动。当然,对他们来说,这里仅有的娱乐活动也就是按摩了。昨晚更是取消了晚饭,只能喝奶茶吃点心,也因为兴奋加早起,他们也不觉得饿。
末未山位于迪芬斯山脉的末端,而迪芬斯山脉是埃蓝北方边境和古灵帝国的天然屏障。如果不是圣河的阻断,末未山应该能与圣山连接,所以得名末未山。末未山呈半月形分布,按风水学来说属于藏气之地,皇陵建于此地可保龙脉兴盛。祭祀的神殿就建在末未山最高的凌月峰上,这座山峰紧邻圣河,当年萨缪尔国师登上的占星台也在这座山峰。白天祭祀后,晚上国师会登上占星台占卜,以期得到神对他们祈祷的回复。
天蒙蒙亮的时候,队伍到达了离凌月峰最近的陵园入口,这是一条专为祭祀开辟的路,平时不允许任何人进。老远他们就听到了闹哄哄的声音,纷纷把头探出车窗,然后就被山脚下黑压压的人群吓到了。远远看去这群人就像爬满蜂蜜馅饼的蚂蚁,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很多人还举着火把,闪烁的火光像漫天繁星一样让人目眩神迷。大发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感觉比国庆长假时天安门广场上的人还多。”
张翼叹道:“岂止是多,而是多好几倍。”
刘壮:“我估计至少有三十万人。”
舒秦:“现在天还没亮,看的不真切,但人数肯定比我们想象的多。”
小梅:“现在我相信了,这是一年中最大的祭祀。”
王蒙山:“为什么我突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你们有吗?”
他们纷纷点头,没有人能在这种宏大震撼的场景面前而不热血沸腾,即便是已经心如止水不能行走的老郭。
除了维持秩序和安全的士兵,通往凌月峰神道两旁的广场上全是普通百姓。戈文说这些百姓大部分都是从全国各地赶来,他们相信参加完祭祀,再去圣河带一壶水回家,来年都会交好运。古代交通不便,即便这里的马块头大速度更快耐力更强,很多人都得提前一个月启程,不辞艰辛风餐露宿。何况不是每人都有马的,很多人不得不提前两个月出发。而为了抢个好的位置,从昨天陵区大门开放他们就涌了进来,在饥寒交迫中待了一天一夜。这是信仰的力量,一种神秘而又伟大的力量。张翼没有信仰,却能理解这种力量。他脑海里浮现出了青藏高原遍布碎石的山路上,那些磕着头匍匐前进的信徒。可是,神,真的能感应到吗?
马和车都不能进入陵园,他们必须重新列队,步行前往凌月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群赤膊的壮汉,在张翼他们看来就像巨人一样。这群人或是扛或是抬着很多的物资,都是献给神的礼物,自然走在前面。
壮汉之后是一支打扮得十分诡异的队伍,由国师和他的弟子们组成。国师戴了顶山型的帽子,约半米高,帽尖上镶着三个月亮和一圈环绕月亮的星星。国师左手握着一柄银色权杖,杖头立着一只阴阳色的双头共命鸟。国师身着紫色长袍,弟子们着黑色长袍,他们头上身上挂满了各种动物的羽毛、角和骨头,尤其是脖子上的项链,是用一种鸟类的头骨串成。他们的额头都画了一只眼睛,只有国师的是金色的,脸都涂得跟京剧脸谱似的。在这之后是盛装的厄里斯皇子和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