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这是……
在下坠！
背上凌冽的寒风，风声在耳边呼啸。
素问清在这高速的坠落下连稍稍转动一下脑袋都难以做到。
从恍惚中回过神用了多久？
一秒？十秒？甚至更多？
那么……
这样下去……
会死！
素问清以最基本的物理知识做出最精准的判断，直到现在，自己都还保持着高速地坠落状态。他甚至开始思考落地之后……自己是会变成一坨酱牛肉呢？还是会变成一滩牛肉酱！
光，突然而至，照亮半个世界。
素问清这才蓦然惊觉，天空竟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光，是从背后照射过来。点亮的，自然是背后的世界。
对于自己，这有影响吗？
素问清闭上眼，这是他身陷险境后做出的第一个反应。
俗话来说，这种行为叫做认命。
对于素问清来说……
没有办法，身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所能做的，自然也就是尽量坦然一点。
……
“怎么是个七窍如此闭塞的娃娃？”
“那你要不要？”
“要！就算是一坨大便，你也别想染指！”
“好好好，以后大便都是你的！”
……
素问清闭上眼睛后，直到耳边风声顿消，直到传来幼稚得一塌糊涂的争执话语，他却是始终没有体会到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感觉。
没有猛烈的撞击，没有激烈疼痛，没有悠悠走马灯，更是没有陷入未知的死亡。
自己是怎么停下的？为什么停下的？怎么停下的？
素问清死里逃生之后，满脑子却是开始浮现各种问题。
一只眼睛偷偷睁开一道缝隙，天空还是那片无穷无尽的黑暗，可余光四周却是幽幽亮着。
突然一个光团飘至，占据着视野的正中间，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斥责：“醒了就起来，别搞那些古古怪怪的。”
这就是光源？
素问清睁开双眼，除了眼珠子转个不停，没有任何别点动作。
光团有微乎其微地一个后退，素问清却是没有任何察觉，他此时死死盯着眼前的光团。
光团……变成了两个！
四周很荒凉，坑坑洼洼的大地什么都没有，可素问清却是感觉十分熟悉，四周的景色，让他有种身处月球的感觉，当然，他只看过那些月球的影像照片。
“这是哪？”
“神魔寂灭，仙鬼消，是为无镜。”
素问清的突然发问，光团倒是应答如流。只是就这一问之后，整个世界就又陷入一片沉默。
光团似乎在素问清起来后就不再多话，素问清更是奇怪的开始惜字如金。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在一片荒凉之中，素问清对于时间流逝没有任何直观的感觉，所以他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其中，他和光团之间只是多了几次简短的交流……
“我怎么不饿也不渴？”
“有我们在，你想死都难。”
……
“我来这多久了？”
“时间在这没有意义，按俗世说法，大概几年？我们许久没有算过了。”
……
“你们是谁？”
“名字也没有意义，不过在悠久漫长的记忆中，我叫清灵，他叫浊源，我们一直都存在于无镜。”
素问清弄清了自己为何没死。他心里默默估算着醒来后的时间，估算出这里一分钟竟然相当于一年。他对于这两个光团，更是已经能精准的分辨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处走走看看的素问清猛然发现行走起来有些困难。稍加检查，竟发现是衣服莫名其妙的大了一圈。认真检查下来，他赫然发现，自己似乎在变小！
一种返老还童般的变小！
“你的身体经不住岁月流逝。”清灵悠悠道。
“最后会怎样？”素问清翻动着自己稍微变小的手掌。
“回归混沌！”浊源接话。
“你们弄的？”素问清看向两个光团。
“道。”两个光团异口同声。
素问清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问道：“那么……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能精准分辨出清灵浊源的素问清，随着这一问，他明锐地立马察觉出两个光团有着极其细微地颤动，显然是激动非常。
果然，它们就是在等这句话，素问清心里微微一叹。
“一则，自己走出无镜。”
“二则……”
两个光团同时的说话，同时的停顿，更是同时发出耀眼强光。强光中，两个声音依旧分毫不差的说出了同一句话……
“杀了他！”
“哦，往哪走？”素问清对于强光若无睹，对于最后的话语更是恍若未闻，只顾扭头四处看着。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清灵仿佛念咒一般。
“哦，那就是随便走是吧？”素问清转头看向一处，那里正是自己醒来的地方，在已有一段距离的情况下，他很干脆地决定就继续走这边。
直接地打断，干脆地启程，清灵的念咒戛然而止。
“来到无镜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但你却是最没用的一个，就这样你还想走出无镜？我跟你说，你杀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何必费力呢！”一个光团飘至肩膀上，素问清一瞥就认出是浊源。
“哦？所以他们都出去了吗？还有啊……如果清灵是蚂蚁……那么你也是。”素问清依旧一往无前，浊源也再没有任何言语。
清灵不知何时也飘然而至，素问清双肩上就各自悬着一个光团，一路默不作声地走着。
随着时间过去，衣服的阻碍变得越来越大。
走着走着，荒凉的无镜之上，就只有一个十岁的娃娃还在走着，身上衣服被歪七扭八的卷缩着，看上去步履艰难。
“你说还能走多久，蚂蚁！”清灵说。
“你也是蚂蚁！你也是蚂蚁！”浊源大声嚷着，看了身边娃娃一眼，最后却又轻轻说道：“这一步，就很难迈下去了吧？”
素问清抬起的小脚真就随着话语悬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而他的双眼早已暗淡无光……
“他……是走得最远的吧？”清灵稍微升空后说道。
“嗯……”浊源一开始曾说过素问清是最没用的一个，可一路下来，至此，它也终是不得不承认。
“要散了吧？”
“嗯……”
两个光团都有所暗淡。
在那悠悠漫长的岁月中，来到无境的人从没断过，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行走者有，动手者也有，却都是毫无例外的以失败告终。
清灵和浊源，它们对于生死根本没有任何感觉。诚如他们所说，来到的人想动手了，自然也就是一件比捏死蚂蚁还简单的事情。可往常动手之人或许从来不知道，不管是向谁动手，对于它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一种离开无境的希望。然而……它们漫长悠久的岁月中，就是在希望和绝望中不断轮回着。
失败之人，烟消云散于无境。
而它们，则是继续轮回。
“这算是我们逃离得最远的地方了吧？”清灵围着素问清转了几圈，似乎是留恋，似乎是遗憾。清灵停了下来，一向显得沉稳的它，语气竟是有些跳脱地又说道：“虽然这次还是没戏，但我想再远一点，顺便也想看看这娃娃的过去！”
“你……”浊源一听就急忙开口，清灵却是瞬间就钻进素问清的右眼之中。从来都是比较胡闹的浊源却还是继续说道：“你又耍赖！”话落，浊源也瞬间钻入素问清左眼之中。
“我也想看更远的地方，我也想看看这娃娃。”
浊源最后留下的轻语中，似乎清灵还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漫长的岁月中，清灵浊源深深记着的事情还有一件，那就是天降之人，只能承受其一，二者共存，任何人都会承受不住，直接被天道抹杀！
素问清悬停许久的小脚丫突然开始缓缓落下，这一步踏出一圈未曾见过的气浪，他暗淡的双眼中，那槁木般的两个漆黑瞳孔，一左一右的猛然燃起黑白两朵火焰……
素问清早已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一直在黑暗中漫步……
黑暗之中，突然闯入一黑一白两朵火焰悬于空中，照亮起来的地方接着就是一幕幕过去的回忆……婴儿啼哭，蹒跚学步，朗朗书声，忙碌工作，有欢乐，有悲伤……
走马灯啊，这就是极限了嘛？
素问清终于停下脚步，开始在黑白火焰的照耀下静静地，细细地看起来……
“想回去吗？”一道轻微得几近虚无的声音传来。
随着声音而来。一幕画面上是一本书籍，书籍印刷得跟个盗版书似的缺篇少页。看到这一幕，素问清才想起自己就是翻开这本破书以后才沦落至此。
“回不回去啊……”素问清看着翻动着的书籍嘀咕着。
我素问清，一个福利院孤儿，被好心人和国家养大。
我素问清，一个唯物主义者被丢到这么个古怪的地方。
画面中的书籍飞快翻动着，最后停在书名之上……
华夏九州神录！
我，素问清，一个唯物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个有着华夏魂的人！
素问清抬头挺胸一步踏出，无尽的黑暗在这一步之下如冰片般碎裂消融，耀眼的强光瞬间闯入淹没一切。
在那无镜之地上。
在素问清的一步之下，在神魔寂灭仙鬼消的无镜，在那无穷的黑暗天空中，一道道神祗显身而出，满天诸神！
素问清瞳孔中的黑白火焰消去，双眼清澈如水。
似乎是没有察觉任何异象，他就是慢慢走着，嘴里嘀嘀咕咕道：“物质决定意识，竟然这片古怪地方有这些物质，那么我自然也就相信接受这一切……”
“因为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嘛！”
一个十岁的娃娃，不知不觉中踏出一道道涟漪，不断留下些低语，不知不觉消失于天地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