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从2019年穿越到1989年已经快一个月了。
此时的他正身处一间低矮的瓦房,屋子的前后是南方常见的竹林。
正是傍晚,四周一片昏暗,加上夜来风雨,竹林被狂风吹得发出阴森的吼叫声。
屋子里亮着15W的白炽灯,光线黯淡,但好过没有。
进了堂屋,房子正中停了一口黑棺,往里看去,正对的桌子上点着香烛。
边上是张天,静静坐在凳子上。
诡异的气氛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张天在穿越之前是一家500强公司的销售。
一个月前,刚满三十岁的张天在正饭店里和一群狐朋狗友庆祝自己的三十岁生日。
张天在生日之前鼓起勇气邀请了自己喜欢了好久的女同事,何淼淼。
张天原本打算在生日聚会上向她告白的,只不过对方发消息说有事,委婉地拒绝了张天的邀请。
何淼淼知道张天喜欢她,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因为张天以前曾经多次向她示好。
她是个条件不错的女孩,张天挺喜欢她的。
这样简单明了的拒绝,张天有些难以名状的失望。
女孩子都想要安全感,来自川东的张天,要怪只能怪年轻的时候自己没有好好读书,又没有一技之长在身,工作这么多年都只能干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在魔都,挣到的工资只够自己吃喝,三十岁了,所有的积蓄加起来连在家乡的省会付首付都不够,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快三十岁了,出身社会这么多年,依旧碌碌无为,换成是自己也不会瞧得上这样的男人。
想起年轻的时候和父亲吹的牛,什么以后我挣了钱你开宾利,我开法拉利之类的,有点想笑,更多的是辛酸。
晚上八点繁华的街道。
街面上一家位置还不错的川菜馆里,张天正在包间里跟一群人喝酒。
虽然何淼淼不来,但是张天还是邀请了一群同事和朋友,成年人的日子再不顺也总要过下去的。
常喝酒的人一般都知道。
酒席上,除了那种真的酒量巨大,不怕喝的或者对方是真正关系到位的人,对于敬酒,一般人多少都会推诿一番。
都会尽量少喝,现代的高度白酒毕竟不是古时候的“浊酒”,口渴了,当水喝。
“这些年多谢各位的帮忙了,我敬大家一杯。”心情不佳的张天并没有表现在脸上,面上笑容灿烂地敬着酒。
仰头满饮一杯,二两的量下肚,腹中一片火热。
倒是张天的朋友们感觉有点奇怪,这家伙平常喝酒老是推脱自己什么胃不好,总是磨磨蹭蹭的,怎么今天喝酒这么爽快。
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大家也都没太在意,都觉得这家伙应该是三十岁,真情流露了一回。
“天哥牛x!”
“牛x!”
……
“喝,今天不醉不归”,几轮酒下来,张天喝的满面红光,手起杯落,仰头就又是一杯。
酒入愁肠,张天连祝酒辞都不太顾得上了。
就当敬自己出来闯荡十年,一无所成。
心头越闷,酒喝地越快,喝到最后,周围已经没有人陪张天喝了。
“行了,哎,哎哎,别喝了”,几个张天平时要好的朋友开始来拉张天,不到一个小时,张天已经整整四瓶五粮液下肚了,这喝法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有的人就是这样。
别人不搭理你,可能你自己就冷静下来了,一旦有人来拉你……
张天就是这种人,那些朋友越来拉,张天越起劲,踉跄着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瓶白酒,开了封,直接仰头就灌。
后面又喝了多少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白酒呛鼻的辛辣,隐隐约约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一片嘈杂声中,好像还有人在叫着强心针。
经常在电影里看别人打强心剂,好奇之下,醉到浑浑噩噩的张天本来还想强打精神起来看看强心剂长啥样子,但是心头突然一阵绞痛,昏死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张天已经穿越到30年前的1989年了。
一个陌生的年代。
穿越到一个李覃的十六岁男孩身上。
张天搞不懂为什么别人一般都是直接穿越,他却是只穿越了灵魂。
也许是自己上一世的身体被烟酒掏空了,不能承受时空裂缝的能量。
张天自嘲般的自问自答。
重新醒过来以后,张天读取了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
李覃是县里重点高中的一名高一学生,现在是八月,再过不到半个月,李覃就该升入高二了。
在这个世界里,李覃是个孤儿,母亲难产死了。
李覃的父亲一个人把孩子带大了,但是三个月前,在春夏交替的时候,体弱多病的李为中惹上了一场流感,病倒了。
病了三个月的李为中,没有挺过来,在几天前去世了。
李为中生前有点文化,靠帮人写写字,做点木工活,挣口饭吃。
虽然苦,但还是一个人把李覃拉扯大了,而且他自己也争气,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一个月前刚穿越回来的张天,第一次看到这个被生活抹去棱角的中年人的时候。
他已经病入膏肓了,被病魔折磨成皮包骨的李为中,在张天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李为中年轻的时候生活环境应该很差,导致他的身体一直比较弱。
后来结了婚,可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老婆就去世了。
二十多岁的李为中也是够倔,愣是十多年没有再娶。
一个没有女人的家庭,刚刚二十出头的李为中一个人熬了十几年,熬到了儿子长大。
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张天知道,和命运做斗争的结果就是——被命运打败。
春夏之交的一场感冒轻易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
撇下了十六岁的李覃,独自踏上了前往远方的旅程,结束了他在人间的故事。
走完火葬场的最后一站回来,变成了一坛白灰,静静地躺在棺木里,这棺木是张天连夜赶出来的。
李为中的棺木还没来得及下葬,停在堂屋中间的寿木就是他的。
此时正是川东雨季的末期,外面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了。
李覃从小跟李为中学过木匠,会修木方,做些桌子板凳,简单的雕花,刻印。
棺材是张天凭着感觉做的,李为中没教过,木材用的是上次采购了还没用完的柏木。
李为中走后,李家只剩了李覃一个人,李覃的爷爷奶奶据说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
除了照片,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两老。
对于母亲的记忆也几乎是一片空白,当时李覃还太小,什么都记不住。
昏暗的灯泡闪了一下,张天坐到门槛上,用背靠住门框,陷入了沉思。
虽然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李覃,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控制这具身体的是张天。
李为中走后,在这个世界上,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20世纪末的中国历史对于张天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还没想好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的张天,心情有点烦躁。
这时,婆娑的竹林之间,感觉到有人影闪动的张天抬头望去。
虽然竹林里一片昏暗,这一世没有近视的张天依然看清楚了来人。
如果是上一世的张天,别说看得清楚人脸了,就是个大活人他不带眼镜这么远他也指不定会认为是条狗在动。
上一世,被近视折磨的张天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能恢复视力。
竹林中的打着雨伞的人影很快走到了院子里。
“彤姐”
来人是住在离李覃家不远的卫彤,她比李覃大上一岁,开学要读高三了,李覃平时都叫她彤姐。
“覃娃子,晚饭吃了没?”卫彤开口一句标准的国人万能问候语。
“吃了,彤姐”,这时张天才注意到卫彤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吃了也尝尝味道,二队今天刚杀了猪,我爸去买了点肉,晚上我妈给炒了茄子,你一个人,我妈叫我给你端点来”,边说,卫彤一边放下用塑料纸包裹的搪瓷杯子和饭盒。
“呃”
被人可怜的感觉很是不好,张天本想拒绝,可白色的搪瓷茶杯盖掀开时,一个月没闻过肉味的李覃的肚子不争气的出卖了他。
“别呃了,快吃吧,你就是书读的太死了,书呆子一个,烟囱烟都没冒过,还说自己吃了。”
这真是黄泥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过张天没什么文化,当然不会想到这么有文化的句子,心中只想到一句WC。
抬头看了卫彤一眼,张天觉得这个素颜朝天的女子竟然还挺美丽动人的。
难不成这一世要像小说里的一样,尽享齐人之福,泡妞把妹走上人生巅峰?
心中止不住YY的张天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快吃吧,看你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卫彤可能是被恶心到了,没有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卫彤走了,张天的视线一直目送她到竹林之外才回过神来。
算了,先吃饱吧。
“我考,这还挺好吃的吗”,张天吃完了整个饭盒,一点菜汁都没有剩下。
吃完饭后,刷好碗筷,张天开始继续思考自己的处境。
将来的打算暂且不考虑,自己现在首先要想的事情就是怎么把李为中的后事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