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会是我的女儿呢?连这脾气秉性也是一样的,自小就不喜欢听娘的话。”严婉喃喃自语。虚弱的身子不由往后一滑,手下意识的撑住了桌上一角,发出彭的一声巨响,手心传来丝丝抽痛,她顾也不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倾槐的身影看,眼见着叶倾槐铁了心要走,她憋红了的眼框忍不住蓄满了眼泪,晶莹的露水顺着脸颊划过,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海,大海你快来啊,倾儿又要走了,倾儿又要走了。”
震耳欲聋的哭声在耳边回响,叶倾槐的脚步不由一滞。
严婉……
意识到自己一瞬的心软,叶倾槐自嘲的笑了笑。食指轻轻掐了掐大拇指,她回过神,头也不回的往前挪动着双脚。
见她无动于衷,严婉的哽咽声不由一停,心怦怦的跳着,她慌忙松开捉着桌角的手,又跑去抓叶倾槐的裙袖“你不能走,倾儿,你不能走”
身子忽然一重,叶倾槐低下头,记忆中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便映入了眼瞳。
叶倾槐的瞳孔猛然一缩,她瞪大了眼。
眼前的手忽然变得血红,耳边是那人漫不经心的轻笑“连自小疼你的娘都想杀死你,倾儿,你又怎么能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真心爱你呢”
连自小疼你的娘都想杀死你,连自小疼你的娘都想杀死你。
“倾儿,喝了这碗酒,你就和娘亲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
叶倾槐在心里低喃了一声,忽然笑了,她冷了冷看着环住自己腰间的手,双手用力一拉,猛的挣开了她“大婶,自重。”
“倾儿”严婉的身子踉跄了一下,眼含热泪,哀求的轻声低唤。
“够了”叶倾槐有些烦了。她回过头,抬起一张小脸看她,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冰霜,一字一句的道“大婶,你记住了,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女儿。”
再也不会。
她说的太不容置疑,严婉一时呆住了,她愣愣的看着叶倾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喃喃道“你,你不是我的女儿?”她低下头似是在思考,不一会坚定的抬起头“不,不可能的,不可能”‘她’一定是她的女儿,如果,如果‘她’不是倾儿,那她该如何是好啊……‘她’必须是倾儿,严婉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再次上前想要揪着叶倾槐“你就是我的倾儿,倾儿,你还在怪娘是不是”叶倾槐的身子微微一闪,她便捉了个空。
见严婉呆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叶倾槐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强行压下心中上涌的恨意和怒意,不愿在与之纠缠下去,猛的伸出手,朝‘她’脖颈处轻轻一劈,严婉的身子便朝前倒去。
叶倾槐没有伸手去扶,她冷眼看着严婉的身子朝地扑去。抖了抖衣角,继续往前走。
还未抬起脚,眼前便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周大海紧张的抱着昏睡的严婉,眼里是沉沉的怒意,他抬眼看向无动于衷的叶倾槐,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冷冷道“你站住”
叶倾槐的身子顿了顿,头也不回,继续往前慢慢挪走。
周大海的眼神一冷,身上的杀气越加浓重,他的语气更加深冷“我说,我叫你站住”
身上的衣裳摩擦着娇柔的皮肤,周大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叶倾槐停了脚步,回头看他“大叔,有事?”
她的声音淡然无比,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惧意,周大海愣了一秒,微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少女,冷笑一声“想走?”
这不是废话吗?叶倾槐微垂了眼眸,与他四目相对,笑了“大叔,你知道的吧,”她摸了摸身上的衣裳,“这衣裳对我来说,可是咯的慌。”
语气中并无任何的鄙夷不满,平平淡淡的,仿若只是为了道出一个事实。
周大海不由眯起眼看她“是我小看姑娘了。”
他并不卖关子,脸上也再不见之前的祥和之色“这么高的高烧,姑娘倒也安然无恙,想来是个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
叶倾槐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神色默然,并不语。
她自来,与福气并不沾边。
“想来姑娘不想自己一生的福气断送在这穷乡僻野里吧”周大海发出一声冷笑。
声音冷冽,却是满满的威胁之意。
忽的笑了。
上辈子对于这个养父,她是敬的,也是怕的。
但那不过源于他是自己父亲的敬畏,纵然后来周倾羽回来,欺她,算计她,她处处忍让,不过也是因为恩这个字。
但她对他们仅有的感激之情,也早已在前世还清了。
如今的她,又怎么还会怕呢。
更何况周大海,也不是没有软肋之人,他有的,不过是一身不明来路的武力罢了。
在他身边充当智力主军,是那个后来因周倾羽归来将自己卖了的……严婉。
叶倾槐目色一凌。
右手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转身,抬起眼看他,镇定自若,摸了摸身上的粗布衣道“布衣裘赏,比不过绫罗绸缎,破庙虽能安身一时,可也难避风雨,大叔,若是想留住不该留之人,悦灵因此而有个安身躲避之处,自然心生感激,但怕只怕,大婶与你,会从此永无宁日,大叔可愿拿命来赌?”
自是不会的。
叶倾槐太清楚周大海的软肋是什么了,但凡涉及到严婉安危的事,他便是想也不会去想。
而前世周大海之所以留她替代了叶倾槐,也不过是因为严婉非拉着她不放,且他从未往深处想罢了。
而今她点出此事,周大海自然会把严婉的安危放置于第一处。
能否放她归去,她至少能有七成的胜算。
提到严婉,周大海的眼神不由闪了闪,抱着怀中之人的手回缩。
他原先到底是没想过这一层的。
来到这个村子已经满了近三年,但三年来,村内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