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少了,刘驹脸上的冷漠神色便渐渐褪去不少。
他看着一旁的张嬷嬷,没有说话。
“刘大夫随意,我是女子,可在这陪着姑娘”
“你家……什么意思?!”刘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顾忌的看了张嬷嬷一眼,咽了话去,怒然开口“我已经照做了,怎生你们还不放心我为这姑娘诊治?既不放心,不要来我这看就是”
他骤然发怒,叶倾槐毫无心理准备,吓了一跳。
张嬷嬷也没想到他忽然发火,亦吓了一跳,她在宋府里也算是夫人的左膀右臂,哪曾被人这样吼过,但想到公子说过,他原先是宫里德高望重的人,离了宫后特意来了这乡野养老,但却被迫扯进了那件颇为轰动的案子里来,有所怨气也是难免,公子一早便叫他们好生担待。
她如今站在这,也是怕他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样一想,张嬷嬷便忍下了心中的不忿和已经想好的反击的话,硬生生挤出笑来“瞧刘大夫说的,我不是看这位姑娘是名女子,又腿脚不便,想着若刘大夫有事要帮忙,我在这里也方便些,刘大夫怎么就以为我们不信任了呢,若不信任,凌公子也不会带这位姑娘来这了。”
“张大婶说的是”凌牙在门口守着,听到刘驹的高喊,连忙推了门进来。他看了一眼叶倾槐,“若不是信任您,我就不会带我家小姐过来这儿诊治了”他笑盈盈的看了叶倾槐一眼,又将眼神移向张嬷嬷“若让您感到不舒服,张大婶随我出去便是”
“这……”张嬷嬷正要开口,便见凌牙摇了摇头。
她面色不好的把话吞了回去。
看了叶倾槐一眼。
叶倾槐状若没注意到她在看自己。
目光落在桌上。
他们吵架,她自然不好站队。
只是……这位刘大夫的态度,倒是颇为令人深思。
宋翰如今是刑部的人,千里迢迢来这地方,处处遮掩。
怕是在办大案子啊。
叶倾槐眨了下眼,与凌牙若有所思的眼神对上,浅然一笑,一脸无害“凌……”叶倾槐想起凌牙从未说过自己叫什么,她自然也不能开口,便只吐出一个字,继续道“刘大夫不愿意的话,我便跟着哥哥回去吧”
凌牙的眼神骤然一变,锐利异常。
他冷冷朝着叶倾槐看了一眼。
眼带审视。
她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细瞧了一会,没瞧出什么,他又想起方才张嬷嬷的话来。
想到她会说出这话,显然也是合理的,又不由的消去疑心了。
虽说这话她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但应该能安心刘院士的心来。
毕竟这位刘院首也是怪的很,自打看见他们的第一天起,就对他们处处设防,在听说是他们从京都来的,请求他帮他们做内伏的时候,也是想尽法子要推脱,虽说他对公子说的意思是怕破了他自己老年的平静生活。
可凌牙总觉得不太对劲。
但宋翰没有说什么,他自然不会去理会,想来有什么,以刘院士的年纪,也是上一代的事了,他们着实不必插手不该插手的,自寻麻烦。
想着,凌牙便不由的去看刘驹的神情,见他嘴角显然是因着他的话罕见的露出了些笑意。
犹豫了一下,道“说到此事,还要劳烦刘大夫和张大婶了。”他看着叶倾槐,接着说“我家少爷有要事,小姐恰好有有伤在身,不便奔波,少爷没办法,只能和小姐分道扬镳,便只能劳烦刘大夫多多费心。”他又看向张嬷嬷“张大婶,我家小姐在这,请张大婶多多照看了,不日我家小姐康复,马车再归,张大婶请随着去府上做客,我家少爷必有重谢。”
少爷今日就回府了?
她还得留下?专门照顾这个冒牌货?
得了!在这里她吃不好穿不好,若不是夫人要求她跟着少爷,她哪里肯来这穷乡僻野,本想着跟着少爷在这里买了个府邸,丫鬟虽少,但至少她在里面依然能做个指挥的,吃喝虽不如在京都里的宋府好,但顿顿牛羊肉那些也必不会少,哪想着少爷买了宅子,就把她和木牙给支使到这老不死的家里来当婢仆来了。
天天看他脸色不说,还吃不好睡不好。
吃的是豆腐青菜,喝的就是山泉白开。
住的是破杂草堆,干的却是累活脏活。
天天还得对那些来看病的贱民挤出一张笑脸。
她哪能高兴啊?!
但她不能反抗,于是就只能天天盼着公子早些回京,将她带回去。
谁晓得如今公子走了,却不派人来知会她一声,还丢下了一个人给她照顾着,他们这是觉着自己好欺负呢?
张嬷嬷怒从心来,但她到底不能去反驳这句话。
她此前就听人说了,凌牙的话,就代表公子的话。
她是个下人,虽然在夫人面前有些许话语权,但论身份地位,她自然比不过公子。
便是公子真的要丢下她,夫人最多也就抱怨几句罢了。
想着,张嬷嬷不由的皱紧了一张老脸。
看来,等会还要去探探木牙的口风。
凌牙自然没想到张嬷嬷没去听他的话,内心还上演了一场疑心戏。
他的视线重心不在她身上,自然也没看见她那张红转青,又转白的脸。
但叶倾槐注意到了。
她默默的将张嬷嬷的表情看在眼里。
看来宋翰是没告诉这个张嬷嬷这件事。
是不想带张嬷嬷回去,还是想把她派做别的用处,自己不得而知。
但叶倾槐记得,当年宋悦灵得意的跟自己说过,钱宁身边的张嬷嬷也是奇了,明明宋翰没得罪她,她却在宋翰背后用那种极度恶毒的眼神瞧着他,那模样,像是恶鬼上了身一般,好在‘她’(宋悦灵)瞧见了,告知钱宁赶走了她,宋翰才逃过了一劫。
若是此张嬷嬷是彼张嬷嬷,这事就极为有趣了。
但叶倾槐不过也就这么一想,她想到自己与宋家应该是不会再有关系的了,便只将此事放在心里,倒没想要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