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濛的水雾萦绕夜间的森林上空,雨水打落树叶,密林深处传来缥缈的笛声。
似乎有人坐在树梢上吹响长笛,奏起游魂般的歌谣,舟睁开眼,久久地看着雨水过后的黑暗。
那个叫做茉莉的女孩睡在自己的房间,与他只有一墙之隔,如果有事需要她帮忙的话,只需轻敲一下床头柜上的响铃就好了,她说她肯定能听到。
但没必要吵醒她,就算她现在醒来了,对发生在这座森林里的诡秘事件也没有太大的帮助,只不过是徒增恐惧罢了。
可她还是醒了,因为歌声的音量和银铃的声响相差无几,所以她就听到了,以为那个她的伙伴在呼唤她。
她从梦里醒来,坐在床上愣了一小会,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不安与恐惧很快涌现在她的心间,她内心一紧,稍稍慌了一下神。
然后她提了一口气,深呼吸一下,像是鲤鱼打挺那样,忽地跳了起来,想也没想就抱起了枕头和被子,跑到隔壁的房间去了。
就像一个抢着要去投怀送抱的女人。
“我能过来,睡一下地板么?”她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入门帘,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个静坐在木床上的少年。
原来这家伙也没有睡,茉莉松了那口气,没有理由地觉得心安。
就像爸爸还在家里的时候,无论是风吹还是雨打,都不会感觉害怕,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会由他扛着。
“哦,可以。”少年说。
听到这句话后,她忽然心生出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正准备感激一下,可这家伙又说,“这里本来就是你家,你爱来就来。”
“好吧。”
她撩起了门帘,径直地走了过去,把地铺摊开,把枕头和被子扔在地铺上。
她就像是生闷气那样,一屁股坐下,盖上被子,别过头,情愿面对着墙面,也不想对着这个没什么人情味的家伙。
“你听到了么?”那个坐在床上的家伙说,“有人在森林里走动,而且不止一个。”
她缩了缩身子,抱紧那张薄被,表情不太自然地说,“不会吧,大半夜的,这种地方,哪里会来什么人啊?”
“要去看看么,”那家伙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走过那片杂草林,应该就能看到了。”
“才不要!”她想起了窗外那片黑森森的树林,想起了漂浮在林间那些犹如亡魂般的迷雾,古老的传说和谣言不时地回响在她的脑海里,尤其是那些诡异的篇章,就像是用鲜红色的血液书写上去的,描红的文字出落在一张又一张老旧的纸页上,仿佛某人在荒坟前焚烧的黄纸。
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好好的,有觉可睡,才不要去那种地方!”
“但那里可能有你认识的人,”那家伙的声音依旧冷清,“如果现在不去见的话,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
“什么我认识的人?”她愣了一下。
“就是住在附近镇上的那些人,”那家伙说,“那首歌,应该是某种勾魂的秘术,目的就是为了催眠那座小镇的人,令得年长的大人昏睡,把年轻的孩子们从梦里引来,用歌声引领他们,将他们带到森林的深处。”
“丸太呢,”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名,“丸太...他也在么?”
“不知道,”那家伙摇摇头,“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丸太,如果想要确认他在不在队列里面,就要出门,冒雨去那边走一趟。”
“要去看看么?”他又一次问。
“你想去么?”她转过头,看着月色下的他的那一双漆黑的眼。
“并不想,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那家伙冷淡地开口,“当然,如果你想去确认一下那些曾经辱骂和迫害过你的人的孩子,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就因为...”她轻声地开口,“我们是一伙的?”
“对啊。”他说。
...
那些辱骂过你的,迫害过你的人的孩子们...那些可恶的家伙。
推开门,打起雨伞,她跟在那个家伙的后面,踩过粘满杂草和泥泞的甬道,一直在不停地回想。
走过好一段路,伴随着沙沙的雨声和虫鸣声,那家伙站定在一片低矮灌木丛的前面,静静地聆听着微冷水汽里飘浮着的那一首愈发清晰的歌谣。
茉莉打着伞,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为何,觉得深夜在加速地入深,黑暗的幻象在无边无际的微响里无休止地渗入到了现实。
是梦么?还是现实?
她有点傻傻分不清。
那家伙抬起手,扒开了繁密的树叶和枝丫,豆大的雨珠就像玻璃球一样哗哗地掉落在地上,化作虚无,茉莉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树叶后面的黑暗。
那一道道熟悉的、幼小的身影,沉默而有序地在她的眼前走过。
每路过一次那处被少年扒开的缺口,他们的脸都会被微亮的月光照亮一次,随后便再度消失在漆黑无边的寂静里,就像短暂地浮露出黑色水面的白色的脸。
当她看到那个名叫丸太的小孩之后,她的汗毛顿时竖立起来,巨大的恐惧无声地炸裂在她的心中,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发狂地抽搐了一下。
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在这一刹那侵入了她的脑海,她想要大叫起来,好宣泄那一份无法承受的恐慌,但是少年的手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令她没有真真正正地喊出来。
可是她咬住了他的手,像是害怕打针,要找一块柔韧的物体咬住转移痛意那样,死咬着他的手掌不放。
锋利的牙口割破了皮层,鲜血流溢在她的唇齿之间,她的嘴里弥散出一股血腥的咸味,她这时候才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做的有点太过火了。
她慢慢地松开口,小心地抬起头,带着歉意的望向这只手的主人,可那家伙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全然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觉。
“小声点,”他轻声说,“不要吵醒他们,现在这种状态很古怪,如果贸然打破的话,很有可能他们的精神会失去平衡,陷入错乱,最后变成一个个疯子。”
“当然,如果你想要报复他们,”他又说,“那就尽情喊吧,取决权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