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俺要女人!”房间里传来男人震耳欲聋的大吼,“你!女人!快去给俺再来一打女人!”
“不想死就给俺快点!你是存心要烧死俺么?!”
欲要踏裂楼板的脚步声,有人急急忙忙地破门而出,迫切地奔走过廊道。
她连跑带爬地冲下楼梯,根本没有想要理会男人的命令,只管着不要命地向前跑。
楼梯之下,看不见任何的人影,原木搭建的地板被那个男人的蛮横怪力践踏得体无完肤,曾用来装饰的纱曼和花瓷遍布满地。
被扯烂的扯烂,被砸碎的砸碎,目力所及的地方,再难发现一件完好的物件。
破碎后的它们被随意丢弃在狼藉的厅堂里,仿佛蒙上一层代表死亡的尘灰。
很难让人想象,不过是在一夜之前,这里仍是一座醉酒笙歌的花厅。
前来买醉的客人们热衷于到这里来挥洒千金,邂逅夜幕下的万种风情,那一位位粉雕玉琢,打扮精致的姑娘们。
当夜晚来临之际,正是花厅开门迎客的大好时候,每每总会看到这样的景象,性急的客人们鱼贯而入,而姑娘们则轻点着碎步下楼迎客,各自来到自己专属的位置上。
歌声如丝如缕地响起,点缀着柔情,也挑拨着氤氲在灯光中的欲望。
有的姑娘在抚琴,有的姑娘闻歌起舞,有的姑娘则陪坐在客人们的身边,轻掩着红唇,一边观赏着妖冶的歌舞,一边惦记着客官口袋里的钱银。
而客人们则笑嘻嘻地喝着酒,摸着陪酒姑娘们的大腿,一边偷看着她们胸前的份量,一边觊觎着华丽短裙底下的秘密。
璀璨的华灯下,大家都各有心思,大家都在变相地成全着对方。
就像一场即将成真的梦一样。
但是,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仿佛南柯一梦,此时此刻的厅堂,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荒废多年的坟墓。
再也找不到半点繁华的痕迹。
逃跑的人立定在废墟的中央,无助地环顾四周的一片苍夷。
她忽然蹲了下来,披头散发,像一个孩子那样悲伤地哭,仿佛瓦砾尘埃下边,埋葬的是属于她的时代。
“人呢?没人了么?”男人在楼上继续不耐烦地大吼,“道爷!快告诉俺!那些骚货是不是都他妈死光了么?”
恶鬼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起,她满脸苍白,还在自顾自地哭。
似乎全然忘记了昨夜经历过的一切,忘记了自己正在逃亡这一事实。
但名为‘恐惧’的魔鬼不肯放过她,过去的记忆犹如幻灭的镜像般破碎,尔后又会重新汇集,唤醒那一阵蚀刻在灵魂里的剧痛。
男人粗暴的吼声如同实质般施压下来,她惶恐地抬起头,忽然之间,她又回想起了那些血液翻滚、令人作呕的画面。
断裂的肢体,被捆绑在一起的人,扭曲的五官...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儿们深陷在绝望的泥潭里挣扎。
她们苦痛地哀嚎着,一边恳求魔鬼放过她们,一边又无望地盯着她们的妈妈桑。
一如她们面对客官们那样的多心,也一如她曾经教导过她们的那样。
...
男人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别以为世上真有什么纯真的爱情,那都是男人们编出来骗人的鬼,要是知道了,还要上当受骗的,那不叫单纯,那叫傻!
当女人有什么不好,女人就不能依靠自己活着么?
你只要肯动动脑筋,哪个男人不得给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所以说,当女人,一定要狠,出来卖,一定要放得开,不要以为自己挣得钱不光彩,就心虚,在男人面前落了下风。
你们要知道,生存本来就是一场战争,你要打赢这场战争,就一定要掌控好自己的主场,利用你的优势去榨干你的敌人!
...
生存就是战争啊,女儿也要当自强啊,要时刻保持狼性啊,这类型的话,她说过很多,但却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遇上这样的男人,什么主场次场,什么人性道德,什么戏弄技巧,在他那里,统统失去了作用。
那根本就是一头被欲望支配着的怪兽,他才不在乎你说的什么话,用了什么招数,他那简单的脑子里,能够理解的,只有三件事,那就是...
支配,占有,以及最后的...撕碎!
“你们这里的人太少了,”有人出现在她的身后,“根本喂不饱他。”
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声,又说,“你有什么看不惯的同行么?”
“带我去那里吧,我帮你...”他残忍地笑了一声,“把她们也全部给做掉。”
男人咆哮声在二楼的廊道上烈烈地回响,声音越喊越高,仿佛下一刹那,他就要冲出那间淌血的房间,撞破木栏,降临在这里来,碾平地面上的所有。
“糟蹋完我的女儿们还不够么,还想糟蹋其他女孩儿?”女人含恨地说话,“你们这俩杀千刀的畜生,心里就没半点良心么?”
“谁不是爹娘养的,你们是怎么能下得了手,说杀就杀,还不愿给人个痛快?”
“你们是人么?有人性么?”她颤抖着咆哮,转眼盯着那个身穿道袍的男人。
“人性要来有什么用,是能吃,还是能换钱买酒喝?”男人还是笑,“你利用这群贱货赚钱,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人性?”
“别拿我跟你比,”女人冷冷地笑,“我就算坏,我从没想过要杀人。”
“那就是你失败的地方。”男人说。
“别冷着一张脸,让你活到现在不为别的,实话实说,就是看上了你的价值,你对我们有价值,所以我们才留的你。”
“她们...”他看了眼后面的楼阁,“没有价值,只能充当玩物,所以就死了。”
楼阁剧烈地颤动,仿佛有着某种庞然巨物在缓慢而沉重地挪步。
那一扇方才推开的门被猛地轰开,一双黑红色的巨手从门洞里探出,分别攥住了两边的墙壁,粗重的食指嵌入墙体。
随后,那一双手骤然发力,如同撕裂一张薄纸般撕开了整座墙壁。
巨大的黑影在漏光的房间隐隐若现。
他一步一步地迈出,每一步路都带有极具的压迫力,沉重得令这座建筑发出尖锐而又扭曲的呻吟声。
岩石般的肌肤,壮硕如山般的躯体,熔浆色的血管暴露在体表,曲张地由胸口处辐射而出,遍布身体各处。
密密麻麻的神经网络焕发着通红的血光,宛若树的根蔓,根植在他的体内,支撑起他的躯体,侵入了他的灵魂与意识。
冥冥之中,仿佛有着一股宏大的意愿干扰其中,占据他,操控他,然后,再粉碎他那懦弱的人性,把他锻造成一件炽热锋利的杀人武器。
他的脸,狰狞如一张雕刻恶鬼的面具。
“道爷,我不要女人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开口说,声音却怪异沙哑,“我好饿,我要去杀人,要杀一千个,一万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