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再等了。”
我和日天扛着我刚才击毙的鹿、返回我们的临时营地的时候,正在眺望远方的阿伦这样说道。
是这样的,当我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在这个地方。在丛林深处。我们昨天生火的地方、一小片较为平坦的草地。能看到我昨天醒来的时候靠着的万丈高树,就在稍远的地方。
其他人都还没醒。虽然理智告诉我不能单独行动,但是我像是魔怔了一样起身,麻利地披上装备,然后走向那棵树。
我走过一片清澈的湖,湖水明镜一般倒映着我现在的脸。五官都在我觉得它们应该在的位置,现在的我同数日前、趴在案牍前改代码的我完全一样。
我并不是很英俊。但是也不丑。体态正常,不健美也不臃肿。
我的名字是叶之舟。我现在身披草色斗篷。袖子里还藏着一把利器。
湖水下是数不尽的石像。这次,它们和我长得不像。流水冲刷着它们的四肢和身体,随意地塑造着自以为是的残缺美。
我穿过湖,走向那棵大树。我站在树旁边,我昨天醒来的地方,看向那座应该长得像是我的雕塑。它依旧在我认为它应该在的地方。左胸前有个小小的缺口。是我的箭命中的地方。我伸出手去摸那道缺口。我看到我的手指上还有昨天的伤口。当然,已经愈合了。只有一道浅浅的疤。
我还活着,仍未死去。
我听到有动物踩在泥土上的声音,就在十米开外的草丛里。我的听觉敏锐了许多,而我的身手则配得上这把短弓——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完成了这一整个系列的操作:俯身屏息,张弓搭箭,射中目标。我立刻跑过去。是一只兔子。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罢了,不是魔物也不是机械生物,和我们昨天晚上吃的那只别无二致。是一只普通的兔子。
我认真了一点。清醒了一点。这次真的睡醒了。我想知道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没有走来时较为空旷的路,而是选择了走密林——我轻易地在枝干之间穿梭。像是动画里的忍者一般。
我变得不同了。我拥有这样的能力。就像童话里的罗宾汉。
当我回到营地的时候,昊和伦也都醒来了。
“哦豁,我还以为你被老虎吃了呢。”松了口气的阿伦抱着臂说。右手的食指拼命敲打着左上臂,这是他紧张时的一个典型动作。
“至少先把我们叫起来再出门吧……”日天稍微有些埋怨地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是他就是个生不起气的男人。阿伦也投来怪异的目光。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比昨天晚上精神多了。这一觉下去,大家的心情都平复了一点……我还真是乐观。突然乐观起来。
毕竟,这简直就是穿越或者重生流小说的标准开场嘛。
我不自觉地耸肩微笑。逸伦则是“你到底搞没搞清楚状况”地叹了口气。然后拿出他稍微严肃一些的声线:“升起狼烟!”
如果还有的话、我们希望能和其他沦落此地的异界来客汇合。好吧,其实我们就是担心剩下的两人。王文翔和张奕文。他们两个……也来到这里了吗?
“都别愣着了!开工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在陌生的地方、穿着陌生的衣服、好像还在陌生的身体里。但是至少旁边是熟悉的人。
新的一天开始了。
“去捡柴火!赶紧的!我来收拾铺盖。日天!准备烧饭……啊,其实也就是烤一只兔子吧……”
“我没见到史莱姆也没见到哥布林……”“那是好事啦……兔子烤好了哦。”
“魔法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是不是也会啊?”“你看上去就是个麻瓜。哪有魔法师袖子里藏着匕首的。不过我也真的好奇……”“啊?可是……不好描述啦……跟,做手术一样?”“你这样说有什么用啊?”
“啊……果然,周围都是树……树……啊,西北面也有一棵很高的树!”“哪边是西北面啦!我怎么知道啊!”“你爬上来就知道了!这边能看见太阳落山的方向!”“你这玩弓的秀个鬼啊!会爬树了不起啊!”
“周围的简要地图我画出来了。那么,计划的下一项是……”“对不起,但是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从事这个工作了?就好像我白爬了那么高的树一样……”“哦豁,又是袖剑又会爬树的,你怕不是转生成了刺客……”“那个……我学过一点素描,下次我来画地图吧。”“手术和素描有什么关系吗?”
“我的腰包里有盐和桂皮……”“啊,我披风里藏着孜然。袖子……袖子里是剑。”“我的铠甲内胆里……呃……这个好像是金币吧。”“还是你最牛逼。”
“我把我能用的魔法都写下来了……都在这张纸上了。”“嗯……主要是和草木和治疗有关的啊。挺不错的。正是我们所需要的。”“物灵师。”“什么鬼?”“我是一名物灵师……呃……靠大自然和地脉交流?我也不知道,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
“日天会治疗魔法容易理解,你怎么拐着一根长枪啊?是吐槽你运气差吗?还是在说你一针见血?”“你又和弓有什么关系呢。怎么感觉你身兼吐槽役了呢……”
“啊哈哈哈……”我尴尬地笑了笑。比起以前,自己好像稍微活泼了一点。“这个情况……严肃不起来啊。就好像在玩游戏一样。”
我实话实说,“就是那种……召唤勇者斗魔王或者类似的戏码?反正……总觉得……有点稀里糊涂地。”
“不,我觉得挺好的。你本来也是这个样子。成年人的压力都快压得你喘不过气,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晚熟的小鬼了。”“我们同年哦。”“是吗。”
阿伦很不厚道地站了起来。说来丢人,他是一米八九的“高人”,而我只有一米七五——不差,但是不能和他这种狠人比。
“从我们高二认识开始,就没人觉得我们同年……”
“喂……”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日天还是忍不住了。他手里拿着一把像是葡萄一样的水果。但却是红色的。“我用魔力强行让树结果了……应该是没有毒的,我试过了。”
“哦,不愧是魔法。”“厉害。”
我们两个各自取了一颗。净水,烧烤,红色的葡萄。围着“火炉”的三卷睡袋。
就好似野营一样。
“就没有其他的肉吗?你就不能打一点别的生物吗?”阿伦一边啃兔脚一边说。我看着他吃。吃得很香。他又用怪眼神看了我一下,然后离我远了一点。
兔脚是幸运的象征,好像是哪里的风俗来着。
四天下来,我已经很习惯身上穿着的皮甲了。就和西装一样,穿久了就没感觉了。也不会影响我活动。不会影响我在林间穿行。
树林是我的主场。这句话在我脑中回响。不断地回响。
我做得到。我能在这林中穿行、像是婉转的鸟。我能弯弓射中猎物、像是饱经风霜的猎人一样。
“把日天借我一会儿,我看能不能弄一只大点的猎物。”
“啊?”正在借着火光速写的詹钱昊被我唐突提到。
“里们俩个就事丛林双劫?”阿伦突然用起奇怪的方言。啊,又是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他自己也没有在笑。然后,他别开目光,悄悄地走到日天背后:“画的是我?”
“嗯。我也画了舟。”他一点也没有吓到。
“哦豁。”
他把羊皮纸交给我们。我们各自拿着各自的肖像。
“原来我的铠甲是这个样子的。”
“你每天去取水的时候没有顺带照个镜子吗?”我顺嘴说道。
阿伦没有马上回我一句。他凝重地看着画上的自己。虽说没有表情。
我们身上并没有带着很多纸。但是……日天的魔法给他提供了纸笔。这三天里,我们画了周围的一小片区的地图,做了各自的装备的清单。
“睡吧。照例,我先看着。”看守的看。阿伦这样说。在他的计划里,他总是承担最难的工作。虽然我们根本没人介意。我和日天都是……呃……比较乖的小孩。比较听话。张奕文就比较难搞,有时会比较冲动而急躁。要是真的吵起来的话,钱昊会上去劝架的啦。
但我不会。啊,因为我知道,他们也就只吵一时。
三天过去了。他们会不会已经走出森林了?还是像我们一样呆在原地?还是根本就没有穿越什么的、还是……
“嗯。”听到他的话,我点点头。倒不是很累。这两天的工作都很清闲。爬上那棵巨木什么的,在现在的我眼里算不上什么剧烈运动。
“好的。”日天也收起他的一大叠的素描纸。
阿伦捡起他的长枪。像是第一天一样,把长枪抱在怀里。
“睡吧。”他说,“但是不要大意。我们都带着武器。”
第二天天一透亮,我就开始了我的狩猎。日天操纵藤蔓的魔法超级好用的,虽然他的“笨手笨脚”一度害我们的早饭警觉,或者是施法慢了一步让对象跑掉……但是我们的合作还是天衣无缝。我们扛着硕大的战利品走回我们的临时营地。它比我想象的要重多了!和兔子天差地别。别说几天了,我感觉这么大一只野兽我们能吃上几周……
“我们不能再等了。”
我和日天扛着我刚才击毙的鹿、返回我们的临时营地的时候,逸伦这样说道。
我们自以为是的日常以此为分界线。蛮不讲理的现实即将呈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