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林从很小的时候就比别人家孩子要懂事很多。
别人家还在玩橡皮泥的时候,他就会背道德经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五岁的沈观林摇头晃脑。
“你在背什么呀。”
“道德经。”
“道德经是什么?”
“.......“沈观林人生第一次有印象觉得无语就是从今天起的。
这也是他和时遇的第一次相遇。远在时遇以为的初中以前。
十几年以后十几岁的时遇撇着个嘴和沈观林说:“我跟你讲,我小时候,就在那里,碰到过个小孩子。气死我了,他说我居然连道德经都不会背!”
沈观林隐隐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你还记得了。”心里想的确实,我哪里有说你连道德经都不会背了。
时遇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一直很强。比如再过了十几年的时遇拿着家里被猫挠破的枕巾问沈观林:“你为什么要挠枕巾?”
沈观林觉得士可杀不可辱,但是呢和时遇还是能别讲道理就别讲道理。
“我肚子饿了。”
于是时遇一下就忘了枕巾的事:“你要吃馄饨啊还是小米粥?”
“小米粥。”
沈观林觉得很满足。
当初结婚的时候,他也蛮意外为什么连陈果都没过问自己选时遇的契机。人家不过问,自己肯定不会上赶着送人头。
比起在时遇的认知里,觉得他是没得选了才选的时遇来说,其实事实略微有那么点出入。他并非是一定要选个人结婚才选的时遇,而是他觉得好像和时遇结婚是个不错的决定。
他不能否认追回时遇有理智的成分,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否定,沈观林原本确实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
好像那段时间里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过问起他和时遇的事情。妈妈是这样,陈果是,唐索琪也是。好像大家都在默契的给他留着思考的时间。
明明没有人在强迫他。但是自己就是突然想冲动一把了。
他已经被理性牵着走太多年了。
初中和时遇分手以后自己不是没有后悔过。他从小学到大学都是班长,但是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女孩子会眼睛亮亮的喊他班长班长。
他甚至都没有告诉过时遇,他本科期间有一段时间压力很大。原本他是一路骄傲上来的人,但是同等优秀的环境里大学都是各路牛魔鬼怪。自己的好胜心太强了,以至于那段时间闭上眼都能看见百鬼夜行。
他实在是撑不下去的时候,某天忽然听到舍友在聊初恋。于是他就没由来的开始想时遇。甚至在那天以前,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在惦念过这个人了。
会想起她迷迷糊糊算物理的样子,也会觉得她抱着练习册大喊“我算出来了”“我算出来”的样子是真的可爱。
人嘛,总归是失去才会珍惜的。
沈观林也不例外。
再后来就是大学毕业按部就班的人生轨迹,简称中产阶级精英的进阶。他倒也是后悔过当时专业选择读医,稳当归稳当,到底少了股拼劲。不过高考失利,也是形势所迫。
与此同时,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时候,一个接着一个换女朋友。
沈观林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渣,都是成年人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能只怪他吗?
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但是他的心,好像已经沉寂很久了。他对待每一任的态度开始越来越公式化,态度好的挑不出一丝一毫毛病,但就是没有投入什么真情实感。
医院的工作很忙,他只在偶尔忙到脑子里甚至可以自动跳出上个月的水费单或者那一餐同事点的外卖会不会太油腻了的时候才闪过一个问题:
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吗?
旁人大抵是很难理解为什么他的人生还能有不知足。别人顶天是带着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偷乐:“哦连沈观林都没上Q大啊。”除此之外,谁都都没有办法从沈观林的人生里再挑出一公分的阴影。
或许还是有的。
比如,初恋。
“为什么沈观林会和时遇在一起啊。”这句话在某天沈观林刚刚结束一场大手术之后靠墙蹲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就冒出来了。
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
至少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沈观林沉寂多年的心活过来了。
有个不太大的声音,坚定的清晰的靠在沈观林耳边响起来:
“沈观林,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