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这一届殡仪专业，就十二个学生。
其中三个是跳级上来了。
三人里就有东仔。
今年还没考试放那十七天假前，老林就开始安排实习单位。
实习的地方，老林分了两批。
一批去殡仪馆，一批去殡仪公司。
他认为不错的学生，分去了殡仪馆。
不怎么样的当然去了殡仪公司。
东仔去了殡仪公司。
倒不是故意说老林区分对待，对学生好坏来安排。
可确实是这样。
去殡仪公司的五个，有东仔这种上课睡觉，醒来对着他干，老林称他为“特困生”
就是特别困的学生。
有小赖，平常话不说就喜欢对人阴笑，宿舍里睡在东仔前铺，每晚一定要拿个手机放鬼故事，放你妈巨大声。
他说不放鬼故事，睡不着。永远会半路抽风这种。
有大聪明，一个女生，东仔的同桌。
你可以把她当成弱智。
初中骑电动车，出意外，大腿都给撞断了。她当时不报警，哭了一会，觉得哭好累哦，就坐在地上玩手机。
读了两次中专，是课堂上老林口中的第二个逢课必睡。
从来不给东仔看她校卡上的照片，有点急了，就威胁说:“你要是敢看，我就从这跳下去。”
她指了指旁边五楼高的窗户。
这三人就是跳级的三个学生，因为都有高中毕业和中专毕业，所以就读一年跳上来了。
安排去殡仪公司的另外两人，一个是坏女人口水妹，一个宁愿自杀都不愿跟外人说话的自闭儿。
这五人的相同点，就是成绩和老林心中印象都不如去殡仪馆的六人。
殡仪馆大家都知道，所有遗体都要拉去火化的地方，这是国家要求的。
至于殡仪公司，说直接点就是一条龙。
很多人不知道殡仪，但这事肯定会有的。
发生了，不知道怎么办，所以。
一条龙就这样出来了。
只要钱到位，所有后事和殡仪馆手续都会帮忙办理安排。
所以怎么看都是去殡仪馆好的多。
东仔知道是去个殡仪公司，不是殡仪馆。
他气的是真的肺都要炸了。
在东仔看来，一条龙纯粹是恶心人，拿别人无知不了解的殡仪流程，疯狂诈骗牟取暴利的杂种才干的事情。
就是家里死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有几个叼毛窜出来，说我帮你们处理，钱给老子意思够就行，不够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林是真的看不起这五人，才安排去殡仪公司。
10月9号
当东仔放了十七天假，他回到学校等待殡仪公司的车去公司。
他感觉未来很迷茫，又灰暗。
又感到激动期待，因为他不知道以后会看见什么风景。
和他一起等车的还有小赖。
小赖也是南方的，跟东仔一起国庆去外面打工过，因为没地方带，睡过大街。
可能因为这种一同经历过的事吧，他比较喜欢跟着东仔。
在东仔过年前去大个家时，他也一同去了。
两人就在学校里等公司的车过来
东仔说实话对这个学校挺舍不得的。
他在这体验了最后的校园时光，虽然就只体验了一个学期加一个月。
在这过程，有上课，有放学，有偷偷喜欢他的人，有操场和作业，有他放飞的二百四十七架纸飞机，有花儿，有宿舍楼上呼唤他名字的少女，有食堂，有海边，还有许多许多自由。
于是他在篮球场上跳啊，跳啊。
想看能摸多高。
在他跳着跳着，车来了。
东仔推着他的行李篮。
这是一个竖立跟常人高，下面有滚轮的黑色行李包。
里面装满了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里面还有他的台式电脑。
殡仪公司派来的是一架面包车。
车身上面写着公司名字，后面多一缀殡仪服务热线。
东仔和小赖坐上了车。
路上，他觉得这车有点不对劲。
但没多问，只是看向他这面才有的红色窗户。
阳光从外面照来，照在东仔身上。
他看向外面。
全是红的，红日，红树，红云。
仿佛世界都是红的。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东仔身上。
他好像满身是血。
突然旁边伸来一只手。
小赖举着手机惊恐的看着东仔。
指了指他打在手机上的字。
“这是不是灵车？”
东仔想了想，仔细看了下周围。
他两坐在后座，背后焊了片钢板盖住，留了很大片的面积，跟其他面包车不一样。
东仔看向前面。
电台广播正放着邓丽君唱的甜蜜蜜。
驾驶位车门，有一瓶乙醇酒精和一次性橡胶手套。
坐在那的司机倒一脸悠闲，哼着歌。
“舔咪咪，你笑着舔咪咪。”
他旁边放着公司的行程登记表。
“司机。。”
东仔内心摸准了七八，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您也是公司的人么？”
“干嘛？那不会话！”
司机停下哼歌，听到后，他感觉东仔真像个傻逼，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回复道。
完了，真是灵车。
东仔慌了，他看向也是一脸震惊的小赖。
他们行李放在后面，那地方还放过死人。
只是重点是什么，他们这才从学校出来第一天去实习。
他妈的坐灵车？？？
等到了地方，东仔骂骂咧咧从面包车后门拖出行李包。
小赖倒是挺开心，感觉坐灵车还不错。
司机送他们来了宿舍，离公司总部很近。
“怎么现在才到。”
东仔正拉出行李，旁边冒出个人。
猴子探出头对他说。
猴子一米八七，比东仔高一丢丢。
北方人，父亲是北方殡仪馆单位的，母亲是孤儿院那边。
他跟大个一样，家里有吃这碗饭的。
而且不同大个，他父亲在殡仪馆里的位置比较高。
所以不太考虑在南方实习去哪里，反正他实习完都是回去北方那边。
他本来是安排去殡仪馆实习，后来他跟老林说能不能换他来这。
老林估计是因为他家境，就肯同意。
把原来安排这的自闭儿跟猴子换了。
而他自己想换来殡仪公司实习，按他原话是。
“我要去那边实习，身边都是些叼人，找个人陪我上网都没有，跟你一起来这至少能说说话。反正我去哪实习都一样。”
“三点才从学校出发，没办法，宿舍在哪？”
东仔拖下行李箱，看向前面。
“二楼，我带你去。”
猴子对东仔两人说。
这是市区旁的小镇，司机送他们到了一个村子里。
宿舍楼很大，是旧时建筑才有的风格。
应该是福建这才有的，屋子不仅有个大门，两边还有副门。
主门后有个墙做屏风，里面有个小院，后面才是屋子。
“大聪明呢？”
东仔想起她问。
她早上微信问什么时候去公司，又抱怨没被子。
后面猴子发微信视频，她还有口水妹都一起来了。
“三楼，她们女生宿舍在三楼，一楼是食堂。”
猴子给东仔介绍。
“行李放了出去耍耍，回来再收拾。”
猴子看向东仔。
“也是，对周围还不太了解。有些东西也没买，走呗。”
东仔同意。
正上楼，宿舍还没分。
二楼就三个宿舍，2A、2B、2C。
又规定三人不能住一起。
突然管理他们的人事经理来二楼了，叫下了三楼的大聪明两个女生。
给五人介绍领导。
东仔实在觉得有些官腔作事，但不得笑着礼貌弯腰。
等他做完，见着这些领导眼里对他闪着光，像是觉得这学生真懂事。
另外四人正憋笑的看着他，属实觉得东仔行为有些搞笑。
“走吧。”
等领导都走了后。
对同学刚刚笑他选的门牌号是2B的宿舍和刚刚对领导的样子，东仔气愤道。
给其他人笑还好，给大聪明笑是真的有点气。
凭什么啊，我给个弱智嘲笑。
这是他第一天到这，最生气的事情。
三个男生便出去逛街。
村子里是什么没什么可逛的，一些生活用品得坐公交车去镇上。
“完了，完了。我要拉出来了，操，华莱士是真的不能吃。”
猴子逛到一半说。
他刚下飞机时候吃了华莱士，现在肚子疼了。
“咱吃方便面的碗还没买，先忍一会吧。”
三人在超市，东仔劝道。
“行吧行吧。”
猴子咬牙道。
小赖在旁边憋笑。
“可恶我被子没买，咱去三楼买被子吧。”
东仔突然想到，他来时是没买的。
“快点快点。”
猴子催促道。
等到了三楼。
“这被子多少钱？”
“这被子三百二。”
“你这被子是金线缝的还是里面有金粒子？”
东仔对售货员问。
“里面没有金的，你买不？”
“里面有金的我也不买啊。”
东仔讪讪道。
“不买就赶紧下楼，他妈的逛几家了！”
猴子弯着腰骂道，他快憋不住了。
“走吧走吧，看看外面有卖不。”
东仔听着只好下楼，三人离开了超市。
走在路边，突然猴子一下停住。
“我快拉出来了。”
他站在那一脸淡淡看向东仔两人说道。
“这附近没公厕，要不找家有厕所的店上得了。”
小赖连忙道。
“这哪家店有厕所啊？”
东仔接着说。
三人一同看向脸上的一家汉堡店。
华莱士
“我他妈..算了算了”
猴子连忙走进去。
等方便完，他走出来。
“走吧，咱去哪吃饭？”
猴子正说着看见东仔两人正站在点餐台那。
“要不吃华莱士吧，今天十二块钱可以买三个汉堡。”
东仔看向他说。
“每个人出八块，就可以买六个汉堡了。”
小赖也看向他说。
“我他妈就因为吃了华莱士才拉肚子，你两现在又叫我吃？”
猴子反问。
“你拉肚子，是你刚下飞机在这水土不服，不关华莱士什么事的。”
东仔说道。
“你再吃一次嘛，再吃一次还拉才能说明是真的，而且这么便宜，四块钱一个汉堡。”
小赖跟着说。
于是三人点了华莱士，东仔在便利店花了五十买了个棉被，三人扫了共享单车回去。
“完了。大聪明两个女生叫我们帮忙买奶茶。”
猴子看了下手机说。
“我不知道，我手机关机了。”
东仔也想到刚刚手机，大聪明叫他带奶茶。
但是没理，因为这个弱智下午敢笑他。
“还是买吧。”
猴子还是挺绅士的。
夜晚，三个男生骑着共享单车在寂静路边。
东仔骑在最前面，离两人远的很。
他棉被特别大，只能塞在单车的车篮里。
“你他妈是真的逗。”
猴子说。
“我跟小赖在后面看着你，不知道路，骑一半停在公交站那，抱着个棉被看地图，然后接着骑。”
“你他妈我不拿着，单车会倒的。”
东仔辩解到。
那天是实习的第一个夜晚。
大家吃完华莱士都睡着了。
只有猴子晚上在那拉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