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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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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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仔来附一四天了。
粗略的认识了解了在这的正式工,每个人都不太一样也有趣。
有张哥这种,总是对东仔口水妹两个实习生面前装的特别专业严肃的模样,私底下和其他正式工打闹扯皮,下班了会一个人躲在房间打DOTA。
非要说附一里,最有工作态度和专业精神的就是他了。
有戎志哥,当兵退伍出来,说话超级搞笑逗比,又有军人的精神气,满脑子想着怎么搞钱省钱,和陈哥两人骚话骚的离谱。
和东仔一个房间的陈哥,上班就为了下班,下班就躺在床上,每次东仔回去,就看见他躺在那玩手机。起床也是为了拿外卖,与世无争,没那种世俗的欲望。
“你这电脑配置挺好啊。”
张哥走到客厅喝水,碰巧看见打英雄联盟的东仔。
“显卡都没,I5的CPU。就那样吧。”
这电脑是东仔自己组的当时,还是18年内存条价格猛涨的时候。
“你也玩么?”
东仔转头问。
有些九零后的青春也是英雄联盟。
“我不玩,我玩DOTA的。”
“你吴哥就玩,他今天估计回来了。”
张哥说完走回房间。
吴哥就是当初带他们了解参观地下室,打开周鹏翔冰棺那个。
‘这叼毛也住在这。’
得知后的东仔想起当时那人的嚣张模样,想以后会不会有摩擦。
突然大门打开,砰的一声巨响。
穿便装的吴哥碰巧回来,站在那瞪眼看向面生的东仔。
‘操,他不会听见我骂他吧。’
东仔打着游戏想。
吴哥这人做事特别利落,利落到做什么都带风。
进来就把包丢沙发上,走去阳台,哗啦一声扯开网门。
那门跟他有仇一样,也不怕把门弄坏,接着在晾衣服。
“怎么你在这,之前那个戴眼镜的呢?”
吴哥在阳台问。
“那个是小赖,他去省立了,换我过来。”
“这样,那个女的呢,也过去了?”
“口水妹不用换,她一直在这。”
东仔说。
“你在玩英雄联盟?”
晾完衣服的吴哥走来。
“嗯,张哥说你也玩。”
东仔看向他问。
“有空一起?”
“我都很久没玩了,六七年了都,我那时玩是S1S2的时候。”
“现在连装备地图都看不懂了已经,玩肯定是坑货了。”
他委婉笑着拒绝,走前看东仔打游戏。
“抽烟么?”
吴哥递来烟问。
“嗯。”
东仔接过。
这人是那种表面不好惹,但实际挺好相处,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吴哥走回房间提醒道。
打游戏的东仔听着这句话,没怎么在意。
在太平间上班,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事情做。
经常漫长的一天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就坐在那不动,黄昏便来了。
可能,
我们眼中枯燥平常的明天,对别人来说并不是如此。
早晨,东仔骑单车来上班。
打开大门,检查完冰棺。
他坐在办公室里,点了份早晨外卖。
无聊到手机的短视频都不想刷了,看起王小波写的黄金时代。
过了一会,口水妹来了。
“诶,我们一起下去检查吧。”
口水妹对东仔说。
“我们实习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不敢一个人去地下室么?”
他抬头问。
从东仔离开省立回到附一,口水妹都会叫上他一起去检查冰棺。
这段时间附一来单了,她都是叫小赖去,上次做入殓还是在省立跟东仔两人第一次做的那个。
“我怕啊。”
口水妹听到这话,生气的别了眼。
“我没想说你的意思,就是感觉你实习什么都没学到,白来了,挺可惜的。”
“下面我检查过了。”
东仔看着书,看到王小波露出他的小和尚。
“切。”
口水妹不爽的冷哼一声,坐在沙发上跺脚。
“我跟你关系不怎么样,你喜欢怎么发脾气就怎么发脾气。我不是猴子,不会安慰你。别影响到我就行。”
东仔仔细看着书对她说。
很快早晨送来,两份肠粉和肉片热气腾腾。
东仔打开,看见躺在沙发上一副死妈脸刷手机的口水妹。
她经常踩点来上班,什么都没吃,有时会在路上买点面包垫肚子。
“吃了没?要不要给你一份?”
东仔对她问。
口水妹对天花板别了一眼,转过头去。
‘傻逼东西。’
东仔摇摇头内心骂了句。
等他吃完早餐,莫名有困意。
醒来就下午了,又点了外卖。
东仔吃完外卖,玩会儿手机。
他妈的又快下班了。
“来单了,医院这里的单。”
张哥站在门口对两人说。
“你去不去?”
东仔看向口水妹。
她害怕的摇摇头,表示拒绝。
“你去吧,我有点累不想去。”
口水妹开口说。
东仔起身跟张哥出发了。
两人推着担架车,走向抢救室。
大厅里挤满人,连座位都没有空的。
“你们干嘛的?”
抢救室大门,一个安保阿姨拦住问。
“太平间,都这么久了你还不认识我么。”
张哥对她笑道。
“哦哦,对对,他也是么?”
阿姨想起来点点头,看了眼后面的东仔。
“对,我们一起的。”
张哥示意进去,阿姨用门禁卡打开。
抢救室里面跟ICU差不多,但环境没那么好。
“不行啊现在,还不能接。”
东仔听见医生对张哥说。
两人在耳边小声说完。
“走吧,我们在外面等下。”
张哥把担架车留下,和东仔走出去。
“怎么了?”
东仔不理解问。
“别问,等就是了。”
张哥对他说。
门外聚集了一群人,和其他散散落落几个家属不同。
他们九个人聚在那,两个老一点的在讲着些话,剩下的都是年轻的女子,红着眼睛不时哭泣。
“你在这等会。”
张哥对东仔说。
这逼人是那种,不让人说八卦,自己又要跑去听那种。
东仔内心想张哥后面要是来句他去买点橘子,就要上去叼他了。
那九人聚在那,突然旁边冒出个西装猥琐男。
“太平间。”
东仔看着张哥口型说出这三字。
那九人得知张哥身份后竟然没打他,反而跟他聊起天来。
中途还比划各种手势,两个老人越说,旁边几个女子哭的越厉害。
本来还一副安详老王八表情的张哥,听的瞬间睁大眼睛,特别震惊。
“这么粗?!”
张哥大喊。
东仔在远处看的牙痒痒。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操,真的好想知道。
又烦又无聊的东仔看了眼手机,三点二十六分。
过了一个小时。
张哥背着手叹气走回来。
“你们在说什么?”
东仔开口道。
“别多问。”
张哥回答。
“诶,你这人。”
东仔感觉这人指定有个大病。
“别急,等下你就知道了。”
张哥叹了口气,接着说。
“我们还得等警察过来。”
东仔还是不知道发生什么。
又过了半个小时,警察来了。
三四个穿警服的男子,急匆匆跑进抢救室。
过一会,有个拿摄像机的警察跟着进去。
等了好久。
又过了一个小时,警察出来。
“走,到我们干活了。”
张哥看警察走了,他说。
进去后,医生说法医还在那拍照要等会。
指了指左边那个帐帘围起来的地方。
“你是?”
医生问了声后面跟来,那九人里其中的一个老人。
“哦,我是学校的。”
老人连忙解释身份。
“哦哦。那等下吧。”
医生知道后,点点头离开。
东仔还是不知道发生什么,看向那个围着起来不让看见里面的地方。
很快那个省立见过的法医拉开帐帘,走出来。
他手里还是那个破微单,离开时对张哥点点头。
“走吧。”
张哥拉起担架车。
东仔好奇看了眼背后听着,也一同跟上的老人。
“这手套能给我用么?”
担架车停在帐帘外,张哥站在那停住。
见他没动,东仔对一旁看向这边的医生护士问。
“你要就拿去吧。”
医生回答。
东仔抓起戴上,他们接遗体还是有点防护好些。
张哥在那抓耳挠腮,想了想还是拉开了帐帘。
里面的景象展露出来。
一个满头是血的女人躺在那。
额头,眼睛,鼻子,脸上,全是血,连枕头都染满一大片猩红的血。
而且她已经死了。
一块块碎头皮,夹杂头发,粘在枕头上,上面全是血。
头发都是血,耳朵都撕裂掉在床上。
面露死相的脸流满狰狞的血。
根本不敢想她发生了什么,
病床上躺着个头发散乱开,满枕头血,被人杀死的女尸。
东仔看完鞠了个躬,开始工作。
“诶哟,”
老人见着他鞠躬,连忙害怕的跟着鞠了三下,还拜了拜佛手。
‘你拜个鸡*’
本来挺严肃的场景,东仔内心对这个不认识的老头十分疑惑。
打开了裹尸袋。
要把遗体放入担架车上。
东仔看着遗体的脸,他不明白是什么深仇大恨。
遗体上盖着被子。
张哥伸手就扯开,露出一部分里面裸露的躯体。
东仔一手拉住。
“先盖着吧。”
东仔对他说。
“拿开。”
张哥见这关键时刻,作为实习生的东仔还出乱子,他皱眉说。
“先给她盖着吧。”
东仔想抬上担架车,盖上裹尸袋再撤走被子。
“啧。”
张哥用劲夺过被子,丢在一旁。
尸体裸露出来。
东仔叹了口气。
她像动物一样被抬起放在担架车,拉上了裹尸袋。
一动不动,像刚放完血准备送去菜市场的死猪。
等拉回太平间。
在地下室里,那九个人后面陆续跟来许多人。
站在一旁的东仔,听着他们讲,得知。
这是一名大学老师,今天早上来附一体检。
被人用一根实心铁棍活活打死。
“我们看了监控,都已经躺在地上了,那个人还在拿铁棍往她头上捅。”
老人对后面到来的其他人说。
这个大学老师,三十岁,没结婚,外婆前几天去世了,妈妈住院刚出来。
“先别告诉她妈妈,老人家刚出院受不了这种刺激,她不是有个弟弟么,先通知他弟弟过来吧。”
老人叹口气说。
“通知了,她弟弟正在坐高铁过来,估计八点才到。”
“那我们先上去吧。”
老人点点头说。
这几个人是逝者学校的校领导和同事,这次体检就是他们学校安排的。
六点了,东仔回到办公室。
看见张哥跟戎志哥几人聊天。
“早上啊,就那个门诊室那个小道你知道吧,就在那里被打死的。”
张哥讲述道。
“干嘛要杀她啊?什么原因?”
戎志哥听的一头雾水。
“我怎么知道,你这就要去问警察了。”
张哥摆摆手,见着东仔过来。
“以后我们干活时候,我叫你干嘛就干嘛,别多说也别多做。”
张哥接着递来个胶带。
“把纸条贴刚刚那个冰棺上。”
纸条写着死者的名字。
东仔走下去,地下室依旧一片寂静。
看见那漆黑的守灵间里,裹尸袋盖住了悲剧。
已经下班了,东仔站在大门外。
门口走过陆陆续续的路人。
“好像是个神经病,他们说。”
“当场打死人就自首了。”
“就拿个铁棍啊,在门诊楼后面那里。”
所有走过的路人都在议论纷纷。
渐渐灰暗的天,街道的灯都亮起。
呼啸的寒风吹得铁门呜呜作响,
东仔靠在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