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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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在公司总部培训那个领导么,就那个男的,东仔一直不知道他是干嘛的。
乞丐不会恨没丢硬币的路人,只会恨其他的乞丐。
医院里很多同行,他们没有医院允许部署在这的太平间,只能潜伏在手术室和重病房外发小广告之类的。
那个男的人事领导来了,跑来了省立。
对这件事特别认真,他知道医院每天死的人数不止这些,但送来太平间的单依旧很少。
问题出在那些同行,抢走了死人,也就抢走了消费者。
他在公司的位置比较高,至少比香姐高。
“走,我带你们去观察下,去收卡片。”
这个男的,公司都叫他珍总,巧的是他也是南方人。
最近几天,他叫实习生没事就上去病房走廊里收一条龙的小卡片,美名其曰是学习和锻炼他们。
东仔开始不知道,去了一次发现是这做这样的事情。
他不想干了,这是砸人家饭碗。
人家一条龙只能用这样手段赚钱,光不光彩,是不是名正言顺另说,这收走他们卡片是在砸他们饭碗。
“这叼毛也是你们广东那边来的,好像还是公司花大价钱挖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他想搞点成绩出来,就只能折腾这逼事给你们。”
东仔跟香姐几个入殓师反应这事,戴维哥回答。
“这事跟我们实习生没什么关系吧?我们是来学习东西的,再说这收卡片要是跟人家一条龙起冲突了,谁负责?公司么?”
东仔问。
“对,我跟你讲,他下次叫你去,你就这样跟他说,我要是收卡片给人家打伤了,是不是你负责,或者直接说你不去。”
戴维哥赞同,他们几个正式工从来没给这珍总叫去收什么卡片。
这事摆明专门玩他们几个实习生的。
“公司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话不要那么多。”
香姐欲言又止,但还是说出来了。
她明明也知道这事不对,却还是默许让他们干。
东仔看着她。
“香姐,所以你觉得我们几个实习生为了给公司留个好印象,甚至把生命安全都可以奉献给公司对吧。”
东仔还想说,却被打断。
“你就是这个缺点,特别爱说话,话多还特别爱乱说,你这样以后在公司正式上班你会经常出问题,我告诉你。”
香姐对他教育道。
东仔没说话了,看着她这蠢样。
“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给你实习通过了。”
香姐看着他,一脸严肃。
“呵呵。”
东仔摇摇头走出去。
珍总今天没来,他跑去了附一。
碰巧,又来单了。
几人急忙推着担架车出去。
去了重症病房。
一个七十四岁的女性,说实话东仔这时已经看过很多类型的遗体了。
意外还是各种病死腐烂的遗体,但从来没看过这种。
发黄。
黄的极深,突兀的黄。
全身水肿,像是手臂手指的皮下面全是黄色的液体。
鼓起来,眼皮脸颊,手指脚趾都鼓起来,皮肤全是透明的黄色,像装满水的气球。
“你们,你们要小心点,她拔了管,肺里全是水,我们刚刚抽出来一些,里面还是有的。”
医生对戴维哥几人提醒到。
“肝炎?”
带着口罩的东仔问,他细细看了遍遗体。
“对,你们移动的时候最好不要太剧烈,里面会漏出来的,从鼻子还是嘴巴都会。”
医生说。
东仔看了下死亡卡。
他们抬起遗体,那病床上全是一大片黑色的组织液。
遗体全身都油腻的滑溜溜。
东仔一阵恶心。
很奇怪的是家属并没有在公司做服务,其中一个胖子,尤经理不让他进办公室。
“我们在洽淡,你能不能先出去。”
尤经理看着那个胖子问。
但那人理都不理他,等过会。
家属交完接体费后,就把遗体接走。
戴维哥说这单跑了,那个胖子是一条龙的。
已经跟家属谈好了,估计过程说我们太平间价格高之类的。
这单给一条龙抢走了。
但那胖子出门后还跟戴维哥打招呼。
“你两认识?”
东仔疑惑问,公司其他人像香姐还是尤经理,看到那胖子,脸跟死了妈一样。
“废话,他以前就是公司的。”
戴维哥悄悄跟东仔说。
“福州这么多一条龙,百分之八十都是从公司出来的,你说我们公司是专门培训他们的都不为过。”
东仔知道了些事后,他没想理。
打开了手机看了工作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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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总:“今天省立的卡片收集怎么样?”
香姐:“刚刚出单了,等会再收。”
珍总:“这是今天附一收到的。”
下面有一张照片,厚厚一打全是殡葬一条龙的名片,小赖还在镜头里面傻笑。
小赖:“今天就收了这么多,等等下午再去收。奋斗。”
珍总:“加油,大拇指。其他人也要加把劲,向小赖同学学习。其他太平间的实习生今天也要上去收下卡片。”
老女人:“领导说完话,你们要即时回复收到哦。”
老表:“收到。”
小赖:“收到。”
口水妹:“收到。”
猴子:“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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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仔看着手机里的小赖给当枪使,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哎。”
东仔叹了口气。
突然老女人私信他,叫他在群里回复下收到。
想了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起冲突了最吃亏的,肯定是他们这几个收卡片的实习生。
他打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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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凉:“需不需要警告那些发卡片的人。”
香姐:“不用,不用跟他们起冲突...默默收走卡片就好了。”
老女人:“大家千万记住不要跟他们起冲突,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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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仔看的冷笑,旁边依旧低头玩手机的香姐刚刚去接了个电话。
东仔就在办公室里,她接完电话回来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只在群里回复了一句。
“刚刚你们不知道那个珍总在附一,看到你在群里那句话,急的要死。”
小赖在他们几个实习生独立的群里对东仔笑着说。
“他说千万别叫东仔乱来,他乱来就麻烦了。一直在那不停打电话喊。”
“说你一看就是混社会的那种,怕你跟一条龙那些人打起来。超搞笑。”
东仔只是想吓下那个傻逼,让他不会叫实习生去干这活。
后天他就去附一了。
东仔在省立已经快呆了一个月,要考核了。
到第二天早上,省立的大厅已经给租用,有户人家准备十点出殡。
戴维哥东仔几人忙着打印挽联,尤经理在安排家属接下来的过程,太平间每个人都很忙。
过一会那个珍总又在群里叫他们去收卡片。
东仔昨晚想了想,他要留在这,就不得不给这些拍电视剧的人当孙子。
“走吧。去收卡片。”
东仔放下手里的挽联,对旁边的老表说。
“哦,走。”
老表听着,点点头。
“谁叫你们去的?”
尤经理见着现在这么忙,两个人还要离开。
“群里那个珍..”
东仔还没说完。
“哦,哦,珍总啊,叫的这么亲切。”
尤经理嘲讽道。
“他叫你去你就去?那你还待在这干嘛?”
尤经理对他语气极其不好。
“是他叫我们现在去,别说的我们想去,尤经理。”
东仔看着他回答。
“那你去嘛,去跟他嘛,抱着他大腿就好啦,还在省立干嘛,你不用在这了。”
尤经理叫他滚。
“你什么意思?”
东仔看着他问。
“哎,算了算了,先别去了,帮我贴挽联。”
戴维哥拉着东仔往屋外走。
“我什么意思?我叫你别在这了,别实习了,回去吧。”
尤经理在办公室里喊。
“别跟他吵,这人有问题的。”
在大厅戴维哥看东仔气的一逼。
“我之前都跟他吵很多次了,没意义的跟这种人,躲着就行了。”
“我跟他吵?我是站着给他叼好吧?”
东仔感觉在这逼地方受这么多气,实习生是不是要给他们当狗啊。
“哎,没事的,习惯就好。你们明天考核对吧,反正明天你就不在这了,别理他。”
戴维哥递给他胶带,示意一起贴挽联。
临近中午,出殡结束了。
办公室里尤经理没再狗叫。
东仔坐在一旁。
尤经理也没搭理他,但跟其他人话也少。
东仔正在脑子思绪,是现在揍这逼养的然后回南方,还是继续留在这。
他才看到二十一具,统计里也才五十九个,太少了,根本不够。
“尤经理。”
东仔突然对他说。
“不好意思啊,我作为晚辈不太懂事,刚刚要是冒犯到您了,还希望您多多宽待。”
“没,没事。”
尤经理害怕的没看向他道。
‘你这鸡*怎么有脸说没事。’
东仔笑着看他,内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