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附近的一名士兵把像木桩一样杵在原地的林永平扑倒在地,他才回过神来,紧紧缩成一团,抓住了自己的枪。
林永平不知道那个原本的泰瑞斯跟阿切是怎样的交情,不过他自己在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阿切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人,甚至可以说在与韦志鹏重逢之前,他在这座荒岛上的唯一依靠,而今阿切已经踏上了永远的归途,林永平不能不悲伤。
那些受了这一记冷枪惊吓的大兵们盲目地四处射击,期望能幸运打中埋伏在密林深处的日本人。布鲁斯中尉大声训斥,甚至不顾安危地站起来用手势制止自己手下这样漫无目的的行为,枪声才渐渐停止。
四周一片寂静,布鲁斯中尉吼道:“以后不要随便开枪,想想来岛上之前,你们在训练场上是怎样学习的。”
林永平一扭头,又看到了阿切跟他支离破碎的脑袋,暗红色的血液还从其中慢慢的流出来,但已经越流越慢了。他鼻子一酸,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周围的人都在低声交换着信息,无论藏在哪个位置,无论朝着哪个方向,大家都没有发现有日本人的影子,看起来那个枪手已经在刚刚引起的混乱中悄悄溜走了。
甚至很可能他就开了这一枪,毕竟在那之后林永平就站在死去的阿切身边一动不动,原本也是个绝好的射击目标。
把林永平扑倒的那位士兵拍了他的腿一下:“泰瑞斯,你刚刚是被吓傻了吗?在战场上,这样可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林永平刚刚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说道:“哥们儿,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
那名士兵腼腆一笑,这一笑让林永平觉得,他跟身边这些大大咧咧的士兵都不像,跟影视剧中美国大兵飞扬跋扈的形象也是全然不一样。
大家还在交流日本人究竟还在不在,布鲁斯中尉已经站了起来:“伙计们,没有日本人了,都起来吧。”
大家都站了起来,过了这么久,即便能找出刚刚那个枪手藏身的痕迹,现在他肯定也早已跑远,追赶也没有意义。
大家都围在了阿切尸体旁边,谁都没有吭声,气氛非常凝重。
“血债血偿。”布鲁斯中尉说道。
“血债血偿。”大家一起喊道。
林永平也被此时的气氛感染,内心充满了对日本人的仇恨,尽管他也很清楚,此刻围在阿切身边的人,也许用不了多久也会跟他一样,甚至连自己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他们这队人没有人携带工兵铲,布鲁斯中尉命令道:“泰瑞斯,琼斯,你们两个把阿切的尸体埋起来,其余人继续前进。”
能够跟阿切做最后的告别,林永平竟然还觉得很幸运。巧合的是,那名叫做琼斯的大兵,正是刚刚把林永平扑倒在地的那位。
尽管地面很潮湿,但他们只能用手跟树枝,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挖出了一个能做阿切容身之所的浅坑。他们轻轻把阿切放在里面,又一点一点的把土铺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终结了,林永平直到此时才有些害怕。他一边收拾枪支跟背包,一边说道:“我看过电影,额,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听他们说过,咱们的战士战死后,尸体总是会运送回国的,为什么对待阿切,我们要如此随意。”
“是的,我们总是会送回国的,但仅限于在别的地方。这座岛上,海军已经离开了,在我们完全把日本人消灭之前他们都不会回来了。空军根本就不可能上来。而尸体根本没法保存,咱们只能把他埋在这里。”琼斯平静地说道。
林永平点了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群美国大兵毕竟也是反***同盟的一员,而今死在这座岛上,他们的父母妻子,盼不到活人回去,甚至连死人也等不到了。
琼斯似乎知道林永平在想些什么,又说道:“所以不要被日本人打死,伙计,至少不要在这里被那群疯子打死。”
林永平用力点了点头。
布鲁斯中尉带着大兵们早就走远了,林永平跟琼斯沿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路追赶,终于赶上了正在休整的战友们。
太阳已经西下,而在密林之中,天黑的还要再快一些。布鲁斯中尉为了追赶上大部队,只能命令部队加速行军,终于在一个钟头之后,看到了前面的火光,上尉已经带着大兵们驻扎了。
在高声喊话,确定是自己人之后,他们跟大部队回合。上尉见到中尉之后,马上向中尉询问之前的那些枪声是为什么。
布鲁斯中尉把自己遭遇的袭击跟阿切的惨死简单说了一下,上尉并没有太吃惊,只是环顾黑洞洞的森林,说道:“这森林就像野兽一样,会把生命吞噬。”
林永平也再次见到了韦志鹏,他也急不可耐地把自己遭遇的袭击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我知道。”韦志鹏说道:“我们正搜索的时候就响起枪声了,上尉都要率领我们回去了,枪声又停了。上尉说就响了这么一会儿,肯定不是敌人的大部队,因此我们还是继续前进。”
“唉。阿切死了.....就是我跟你说话时调侃咱俩的那个哥们儿,太让我难过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生离死别可以这样随意,以至于我到现在还恍恍惚惚。”
“行了,也许以后经历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不会有这样的感慨了,甚至是说不定啥时候,咱俩也死翘翘了,唉......”韦志鹏低声说道:“你看着森林,说不定现在就在黑暗处,小鬼子就拿着步枪瞄着咱们呢。”
林永平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几乎用祈求的语气对韦志鹏说道:“你行行好,别说这样的话了。阿切被打死之后,我们行军的时候我就总觉得身边有日本人在盯着我们,我已经害怕的不行了,但是又不敢说出来。”
韦志鹏点了点头,一声长叹之后,不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