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容介绍:彩蛋诸葛四郎贵人老师带着野原新之助四处采风,接着让他还原战场故事,似乎这么做还大有深意。但小新对鬼王的深情举动很有感动。
第十七个故事:《今宵微微西风吹拂》作者:程心
“一天早晨,我从安静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个小小人儿。我仰卧着,那柔软得像麂皮一般的背贴着床,我稍稍探起了头,便看见自己那温暖细嫩的光滑肚子随着呼吸上下伏动,被子在肚尖与大腿处服贴吻合地覆盖着,完美得像裹上了一縀织方襟。比起弱小孱弱的身驱来,我那两只小腿真是粗壮得可爱,都在眼前兴高采烈地踢动着。”
彩蛋诸葛四郎贵人老师陶醉地说这里有诗意,在整个赫尔辛根默斯肯文学史上占据最唯美的地位。但我呆呆地看着他说:“一点也不美?”看到无法引起我的共鸣之后,彩蛋诸葛四郎贵人老师抓头挠腮就换了个说法:
“一天早晨,我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我仰卧着,那坚硬得像铁甲一般的背贴着床,我稍稍一抬头,便看见自己那穹顶似的棕色肚子分成了好多块弧形的硬片,被子在肚子尖上几乎待不住了,眼看就要完全滑落下来。比起偌大的身躯来,我那许多只腿真是细得可怜,都在眼前无可奈何地舞动着。”
听完我就很兴奋地大叫:“我能领悟到你说的那种美了,我好像看到动感超人小的时候。”彩蛋诸葛四郎贵人老师皱起了眉头又点头嘟囔了个词语:“Beatlemania~”,然后看着我用蜡笔很有心意地涂了几只甲虫来说明。接下来我俩你添一笔我加一划结伴涂鸦把它们装扮的更美了,由此我和他成了好朋友。后来他总是说:“新之助,小孩子要多学习,会更能体会各种美。要不,我先从教你读一些好诗好句开始,把经历到的所有一切都变成耐人寻味的诗作。”
他拿起我的一张画,那画里甲虫的小眼睛瞧着我随手装点的一只小蝴蝶,彩蛋耐人寻味地评论:“当意在画外,那最后保不齐就能成为富有诗意的大画家、大文豪。”我赶紧懂事地点头,于是俩人一起心有灵通地对着举手哈哈哈相视大笑。
在那场即兴舞筵之后,我这老师可成了众军眼里了不得的天潢贵族。只是他非常遗憾,山海国中军政分立,菌族以血统高贵屈人,从来就不屑调兵遣将,于是他只能望兵兴叹:“我也想文韬武略,做足在南征北战中吟诵边塞胡曲的豪迈,可这风情啊,总是难以吹拂到我这一边。”
失落的彩蛋诸葛四郎以此毛遂自荐专心当我的启蒙老师,对我开始悉心培养、严加管教。他谆谆善诱又摇身一变,把自己从创作模式转换成为授受模式,说是从此做我的良师益友。老爸听后充满了感激感动,连连叩首直呼遇见贵人老师、无以为报。可是我说:“你给他的头衔实在是太多了,又是老师又是贵人,称呼起来实在真的太熬人口舌了。”
“你要怎样称呼都好,师或友仅是代号而已,只要保证文理舒畅、琴瑟和谐就行,我没那么清高。”他以身示范的第一课就是文学大家要从生活中来,创造才能得到众多兽人共鸣,因此老师断然拒绝了大首脑塞给他的独洞大穴,偏要与父亲这样的下层兵丁们挤在一起体会生活。大首脑就召了个魅使侍卫供他使唤,若有需要可随时下传令予以照顾。
从此,在人们枯燥的旅程中经常可以看见一个拿着拔子指点、身披铠甲,还有一只魅使悬游在头顶的威武大爵爷四下走动,手上还捧着个在涂写背书的小禽兽,大兵们总是以崇敬目光羡慕不已。老师点拨我的第二课就是:每个兽人都应该得到重视。其实每位个体都是一座内容茧,类似个半透的器皿,它与外界发生的联系会触动到内部蛹发生变化。那变化或庸俗或高洁、或鄙陋或伟岸、或厚黑或清浅,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小乾宇随时都可能大爆发,长出翅膀飞出,绝对不可小觑。
当岩球收起垂落地面的固定绳索之后,缓缓升空,在非常高的云彩中贴近天罩飞行。几番调整后就开始向东推进,带出凌厉的狂风。彩蛋诸葛四郎领着我站在一处洞口向外看了整个过程,心血来潮就要我找一个带有诗意的词句做出形容。我扭来扭去想了很久,当风开始嗖嗖迎面扑来,我顿时来了灵感,脱口而出:“穷山恶水地凶险,一马当先冲向前!”老师挥出拔子拍打我的脑门,点评说那可是缺乏诚意与意境。望着渐次远去的寒川弔水与辛苦劳作的伐木兽工,他仔细念来:“小新,我想到了,‘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他把故事讲给我:“这可是远方古国一个诗人在草庐中所结出的诗,那时他的国度与现在的山海国类似,礼崩乐坏、征战连连,可是他仍一心执念理想王国,眼中仍有无尽的诗意呢。”但可是我,怎么没一点感觉呢?尤其这诗人,怎么能拿草做房屋呢。我想象着画了出来,是一个人在大蘑菇下作诗。
岩球开始远离王国,下面入海口处有一艘小船张开帆布像蝴蝶一样在江水上航行。我玩心突起,从盆子中捡了个小石块扔了下去,也不知投中没有,远远地可看不见溅起的水花。彩蛋诸葛四郎老师冷不防又打了我,指着远景念叨:“新之助你看,那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老师对我的责备有效,于是我惶恐着不敢再闹动静,就缩在一旁重复他饶舌的话。当时呆望着底下江面的孤船与水天一色的绿色天空,我忽然想到可能回不去小家了,于是有所理解,就撑直了腰杆,似乎觉得自己立时长大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云雾缭绕的日子里,老师在大岩石球内外四处探望。兵士们或在岩球表面上铺出平地日夜操练、或在山峦起伏间打对峙演习;还有那挖工事建碉堡的,远看就像工蚁族那样忙忙碌碌;不时有一群群麒麟军整齐地从岩球上腾空而起,像大雁那般呈人字形飞翔入云不见踪影。“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我又鹦鹉学舌吞下一个好诗句,心情开阔不少。在岩球内一个洞厅之中,彩蛋诸葛四郎很得意地告诉我说,开战前他就已经混进岩球了,现在则是故地重游,当时在这里发生的谜之争斗还历历在目。
彩蛋诸葛四郎带着我每到一处就讲述一些故事,又采访一些军政人士,最后他要求我把从所听到的串起来写上一篇做为练习。于是我就吭哧吭哧写了擦、擦了写,最后在他指点下又改了这里、涂了那里,反复好多次都没让他满意。彩蛋诸葛四郎老师说在这之前他可是战地记录者,以记录者的中立姿态从战争前期就筹备起原材料,准备拼出一个完整而真实的故事。直到现在他也都还在不停记录着,可真是挥笔不辍、下笔有神,现在算是拾遗补阙。我说:“可是都没看到老师动笔嘛!”,彩蛋挥舞着他的拔子说:“现在已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正在对你揠苗快长。若培育不出诗境,就看不懂山寨机关地形图,没参透地形图怎么到那伎俩国。”语气含着急功近利似乎在谋划什么勾当。有时他真是个喜怒失常的家伙,要不是他的名字已经长到够烦人,真应该给他加个封号叫“双假面怪”。
“这还是叫你写第二波战争,最先一波的太高深,在那大厅起源的故事过多奥妙,你现在根本没提高到可以理解的地步。”他说着有些丧气。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总是不相信小孩!”我抗议。
“呃…你现在还下流不足,因为未经受过江湖历练,世界观和人生观还羽翼未丰,我以后再教你吧。”讲话间,突然他看到我在拨弄洞壁上密布的玻璃碎渣,连忙对我喊到:“那要小心不可乱碰,这些是在战斗中闹出来的遗迹,每一块都充满有故事。你今天好好看着它们,准确抓抓包,想象那时的酣战场面,弄出篇合理文字。”
仔细瞧了一天之后,我找到许多可相互佐证的痕迹,一片片玻璃在我脑海中被我还原,又在脑海中被逐个击破粉碎。我把故事又重头写了一遍,写的虎虎有生气,完了之后就感觉自己有点成熟了,可能是个天才。但彩蛋诸葛四郎说依照他看来只能评六十分:(,我十分生气大声念给爸爸听,评评道理:
第一次交锋之后,岩石球表面成了一片火海,是撤离前首脑下达的焦土政策。岩球像不断翻滚的大火球在天空中围绕着山海大区做四处逡巡,并带着蒸腾出的白皑皑水汽。“那是息壤间的作用,上下吸力在与轻气的失控间做出相互搏斗,现在它可逃离不出帝国领土了。”鼎鼎有名的狗首军师说:“看上去飞滚得毫无章法,实际上讲究颇多有点规律。如果都一直那么晃荡,很快里面的守卫都会被晃晕,将一个接一个掉落下来,那时我们再寻找机会上去而不费吹灰之力。但据我们分析,实际上他们正在里面做着仔细的操控来保持一种规则与平衡,这样才不至于立刻犯晕。”
“你看,那些穴洞中不时窜出的火柱,那是由轻气喷射带出的,正在帮助不断调整。不过即便这样也真够他们受的了,估计每天还是得吐上三四回,就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跌宕起伏地航行。”于是军师下定策略:韬光养晦、静观其变,等待敌人耗尽气力后再做进攻。以目前判断,岩球内的人们还很节制,并不敢大量释放轻气放手一搏,那样会导致不够力量返回西海故事之国。
有半年时间,不断有玻璃球砸落下来,掉在十八区的山林间引发熊熊大火。看来玻璃匠们把硝石裹进玻璃容器当作炸弹来使用了,但这杀伤力只算毛毛雨啦,估计他们也想不出啥好计策了。
当岩球的火慢慢熄灭,岩球表面露出疮痍的面貌。那火是由岩石内渗出的一些黑色油膏样物体在战斗中被引燃,现在烧得只剩下残灰痂块了,虽然经历火炙,但仍持续有水从岩石表面渗出。岩球显得孤单而萎靡不振,但军师看出了一点不好的苗头,那风口调整得似乎有向下冲落的迹象,难道敌人是要孤注一掷来个玉碎而亡吗?如若果真那样,造成死伤实在是小事,反正贱兽太多根本也无所谓。只是无论岩球跌落在海中或是陆地上,沉入海底或撞裂粉碎,都将严重影响将来对息壤的搜集,必需要想个办法阻止。
而这迹象也是表明攻守转折的时机到了,是该有所行动了。在狗首军师的建议下,山海国决定发动第二次进攻。吸取上次的失败经验,禀呈国师之后才谋定,此次打头阵的是贱越无比的谄媚草。该草具有顽强的生长生殖能力,草籽早已悄悄密植在攻入的洞口四周,经历水深火热的适应性考验之后,现已开始密密生长。
这是一种粘附力极强的小草,从来就是从垃圾缝隙中长大的,家养不活,野生茂盛。一位游历过山海国的上古诗人印象极深,赋诗一首予赞扬流传千古: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历经万千年的演变,该草在山海国中出淤泥而染,早已变异更新,加强了更顽强性能竟生长出谄媚功能,从此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俗称草中蟑螂、迎风之蛆。
写到这里,我想象到那即将开启的新一波战争,开始兴奋无比,禁不住张开小口脆声唱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我被拔子吸住了,彩蛋诸葛四郎把我粘到了头顶上,挂在一个深深插入岩壁内已折断的箭矢杆头上,贵人老师连连摇头对我说:“立意太浅、高度不够,你应该换个方面书写。”我只好乖乖地睁眼想象。说也奇怪,挂在高一些的地方,似乎有更高的眼睛来更全面看待事情。玻璃片从另外的角度折射出异乎寻常的光线,于是我倍加认真地想、认真地写,其间笔还掉落下好几次,不得不央求过路的螳螂帮助我递过来。
看着螳螂舞动手臂的姿态形容威武,端正得像个拔剑起舞的人。从玻璃片中仿佛有许多剑光从四面八方反射而来,潋滟刺目的剑光中一个身段柔软的女子,舞起娇娆的剑舞,这下我想到换个方法来描写战斗笔记。我从书篇中翻出个最早的五言律诗,指出里面有个第五大美人舞剑的故事活灵活现。我读得乐不思蜀,细细体会人物性格,还手舞足蹈起来。爸爸抢着说:“第五大美女啊…好好好,就是要听这个,要弄个剧场版的哦!”他可真应景划拉着就做起示范: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我叫虞,是这里岩石球内的大王项的夫人,现下此处四面歌声扰人心智。我听到大王在殿中怅然叹息:“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声音浑厚而低落,沿着圆弧形的殿壁旋绕,显得那么无奈凄凉。
于是我入殿定睛看着他,然后从他身上拔起佩剑歌舞:“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剑花像溅落的水滴那般荧荧朵朵四下散开,又被剑风所划去成为一串烟霾。
回想起来,半月之前大火尽熄,我发现先前的风洞口长出了一些乱草,及时提醒大王留意。大王命人过去查看顺便就此清除,哪曾想到除草之人被这些小草当面吹捧而飘飘然,竟然放弃清理并回来报告:“这些小草身世可怜,并敬仰岩球内咱们的勇士,因此纷纷过来投奔我们,说愿为我们欢歌献舞、放弃节操、自我牺牲,很让人舒心亲近啊!”
转瞬之间,那些小草开始向洞内茂盛生长,并一群群地开始向走近的人们吹捧,或讴歌、或褒扬、或表达爱慕、或做向日葵痴迷状,让人存在感爆满。闲暇无人的时候,小草们也分成一群群的,你一句我三句地没消停相互说着吹捧的话,以便彼此揣摩提高技能——对于吹捧境界的升级提高,草儿们可从来不吝啬分享与切磋。说实在,也有人十分讨厌小草的做法,但是的确也拿不下脸面对付这种无害植物。那小草戴着小眼镜,有着一张扁平略带瓢状的小脸,平时在强风中做足一种谄媚姿态,迎风招扬又逆风飞扬,自诩为柔韧而顽强,耐磨度极佳。好话张口就来,说的比唱的动听,极尽肉麻谄媚能事。伏下身形做恭顺状、不惜委以蛇形蔓爬攀附,立起身姿又围着人们跳讨好歌舞,带出的那种诚恳让人产生出无法抑制的舒坦和优越感,立时卸下警惕。
当人们发觉不妙时,风门已是难以打开,机构运转全被乱草所阻拦。即便勉强漏出强风,竟然也吹不走小草,反而逆风打结成草团严严实实堵住了风口。真是千穿万穿、马屁皆穿,岩球上的人们立时乱了阵脚,小草们则立刻开始冷嘲热讽,从心智上打击人们的自信与斗志。人们懊悔不已,在烦人的嗡嗡声中撑起精神开展防御。夜半时分,一群带着女囡脸的群蛇开始扭曲出动,但是遇上玻璃匠事先埋置地上的第一道防线——碎玻璃阵,于是无不开腹身断,扭曲着死去。
紧接着涂着口红头长尖角的家鼠们疾如闪电一般,飞快地悄无声息集结压来,但是却在第二道防线上吃了瘪,一齐陷入了四壁熔融的热树胶,于是吐着分叉的舌信子被黏附着烤熟。傻狍子们再接再厉,齐头并进地窜了进来,灵巧地越过玻璃阵、轻盈地跳过热树胶,却被下了套子,一头扎进坑洞里层层叠叠被一网打尽。接踵而至的是什么都无可阻挡的豺狗,极其擅长群聚偷袭,他们突破了所有防线,却被仓库里的玻璃器件照耀得眼花缭乱,立时目露贪婪狼眼充血,于是竞相争抢相互撕咬,在琳琅宝贝前被尽数团灭。
大王痛快地击竹而歌、踌躇满志,我把剑柄反持,闭眼凝神定下,额头已满是汗珠,等待下一场凶险来临。气息稍定,我侧步走起个圆场,捏起剑诀连番划出剑势,开合之间正像在战场上接连迎敌:剑身如龙蛇出鞘、气贯长虹,奇招迭起让敌人猝不及防纷纷溃散,我方乘胜追击,把敌人清理个干干净净…
守卫们在地下埋伏了地雷,第一批跳跃进入的山魈们,原本想不露声色地扑向人们,却无意中踩响了地雷,被炸得肢断腿裂,鬼哭狼嚎地退去;第二批鬼脚七来了,试图以旋动着的无影之腿飞身掠过,结果被挂线间雷袭击得买一送一、肝脑涂地,殊不知战争可不是心存侥幸,现在绝非掩耳盗铃的好时机。
鬼魅们开始出动,却迎面遇上四处抛来的玻璃榴弹,在曳光中划出一道道火光。如果轰然出现大火球,那就是被砸中而殒命。还有许多结伙的光影一起涌入突然开启的一间大圆洞尝试躲避,却立时陷落而消失不见,这就是被诱进了幽深谜道,其最终结局是一头扎进轻气中,在永无止境的旋回加速中精疲力竭而亡。
在大王项的领导下,玻璃匠们抵抗了一次又一次异兽们的攻击。原本大家早就死意已决,想着操纵着月球迎头撞入山海国大地,在悲壮的迸裂之中,让泄出的轻气力量扫荡光异兽。却没曾想却被变脸谄媚草给突破了防线——月球已失去转向力量,只能在空中绝望地打转。
见势不妙,为配合兽群们的进攻,谄媚草开始唱起思乡之曲,并纷纷以先前套出的将士们的心里话模仿亲人们在讲话、喊召唤,那语气模仿得声情并茂、惟妙惟肖,声声击中人们的心坎。大王浑身颤抖,被歌声捏住了软肋,跌坐在地上与心魔斗争。
我抑制住心田间涌起的无尽慌乱,平剑走起蜂蝶扇翅,踩起万千碎步挥剑向草芥,许多借势缠绵的偷欢草发出翻倍的惨烈尖叫,立刻遏制了声乱。我继续见缝插针地与声浪搏击,努力截断小草们的巧言令色。数十招后我开始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上压下挑,在最后把剑尖向前猛烈地刺出,利剑发出龙吟之音在殿内颤抖不已,肃杀暂时噤忌了噪杂之音。不容有片刻止息,我又深吸一口气把利剑反撩执手空翻,平字马斜刺、扣腿反起,在一气呵成之间把剑光舞得波光凌凌。我一再舞着、挑着,但气数渐尽…看着大王的无奈,我也开始泪影婆娑、心肠寸断。
随着异兽军团源源不断涌入,巷战终于开始了,人们用箭镞射击异兽,用燃烧的玻璃球掷向敌人。攻击一处随即转移,再从另外一处施放冷箭。用这些方法极大拖缓了异兽的入侵,但在拼死战斗一个多月之后,玻璃匠们开始弹尽粮绝,人们已明了大势已去。最后一批战士被逼入到湿漉漉的洞中,正在互相鼓励着冲出洞放手一搏、杀一个赚一双。三只贴着洞壁的蒲扇一样的扁形暗黑涧鳗悄悄然爬了进来,形成合拢定点,连续施放出无声无息的麻痹闪电,脚踏咸水的玻璃匠手持玻璃刀,全部抽搐着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壮志难酬!此刻我再次看到大王流露出的儿女情长和英雄气短,我仔细找到一句千古名言鼓励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想告知他的是,在家国危难来临时,应以保家卫国为担当,正气凛然地面对一切。大王吞吞吐吐地说:“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写到这里,我看到老师实实在在吐了一口气,看我的那神情似乎我帮了他一次大忙啊。我赶紧埋头继续写:“为避免项对我的牵挂,于是我拿起了剑,以刃向脖颈刎去。只见手起剑落,啪嗒一声…”
我可劲挥舞的笔杆子被彩蛋诸葛四郎贵人老师狠狠打落了,他同时救下了王后打落了老爸的木棍。彩蛋诸葛四郎掏出一个骰子反向抛了个后退的步数,我俩根据那结果开始交头接耳互相讨论,他和我讲述了几千年后无故事王国的一些隧穿轶事。在那个由膜桥连接起的故事中,他告诉我:当异兽们开始屠戮月球上的守军时,国王找到了彩蛋诸葛四郎,感谢它为国王与王后开启了视界门让王族摸索到地下故事容器开出的旁门左道,因此能够领导起这次史书都无从记载的上古时代国土保卫战。只是十分惭愧,千里堤防,溃于草穴,现今国王决心与玻璃匠们共存共亡。只是对于王后,他的私心是希望她能够安全返回无故事王国。
但王后却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为辞,执意不愿离开,她要陪着国王共生共死。这可是违反了是数千年以后,一个叫宽姨的老祖宗负责层层筛选王后人选时定下的金规铁律。老师对我说此事颇为棘手,他也曾经应承了老友的嘱托要改变这一切,原本他已看到了反转的希望,可峰回路转却又将要被我绕回了结局。
我挠了挠头,对老师说:“可为什么露珠公主在那时候可以离开王国啊,不正是可以保存实力,为了日后江东再起吗?”
“可是王后去意已决,犹如飞蛾扑火般执迷不悟…”老师前所未有地犹豫,一点不像个威武大将军,拔子也不再孔武有力。“救不出王后,咱俩可都看不到鏖战呢!我答应别人了…”
“没有鏖战就没有战地记者、没有记者就没有文学、没有文学就没有故事汤料、没有汤料一切就无从谈起、没有谈资就失去闭环、没有闭环容器就会坍塌、坍塌后必然消亡一切…”结局十分不妙,我不敢再想下去,于是开动脑筋赶紧想啊想。
“要不然咱们先拖一拖,暂时先摆脱眼前这个难关吧。”我想了个折中主意,感觉不算太馊,“就说下面还有更激烈的生死保卫战,他们的三个儿子也要来,还有机会翻盘,叫他们先等等看怎样?”
我受到了彩蛋诸葛四郎老师的青睐,他用尽了最俗气的言语褒扬我:“哈哈哈,按下葫芦还能冒出瓢,咱俩真不愧为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啊!”
“对了,老师,你不是要保持中立吗?”
“嗯,为了看战斗,我是帮亲不帮理。如果GAME都OVER了,这联盟还怎么打啊~”
“那好吧,双假面怪,你真是利令智昏。”
彩蛋诸葛四郎贵人老师确实这样劝解王后,用她那三位至亲骨肉亲情打动她、用后面的战争大义多加劝解,希望王后改变主意,最后还举例了事实教育王后:“宽姨还坚持不可以用赫尔辛根默斯肯人做为媳妇儿,但是国王和太王后不是最终拣选了您吗!”
像所有美好童话故事最终出现的奇妙结局那样,国王与王后在厮杀的最后结局关头,剑断弓尽。一只大蝎子举起有毒的利刺,狠狠扎向国王夫妇时,大王项聚起了双聚焦的眼睛,窥准了个膜间隙——国王与王后及时蜷缩起来,折叠弯曲进入到肉眼瞧不见的弦粒之中,保存实力去了。于是蝎子不但失去了邀功机会,还把自己的两头小猪队友给钉了起来,我看着五米处一个碗大的窟窿十分感慨。超人首席执行官过足了戏瘾,因为承蒙儿子,他做了国王领导了一次大战役、做了王后与杂草大作战、还做了蝎子刺了两头小猪…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久之后,月球开始飞近赫尔辛根默斯肯海域,天空渐渐变为蓝色。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十分诡异的现象,让整个月球上的兽人们人心惶惶起来,让即将来临的战争也染上了一层恐慌色彩。
这次出征可谓倾尽了山海国的举国之力,由于大岩球装载的兽人数目十分可观,远远超出历史上任何一次对赫尔辛根默斯肯进攻人数。狐獴国师的全盘计划是在赫尔辛根默斯肯不用恋战,先落下一部分兵力深入敌内战斗,搅乱局势,那称为毒丸计划。而剩余大军抵达故事王国之后,或逼降或打击,进而占领该国。之后再补充息壤,驱赶俘军一起挥军向东进击,对赫尔辛根默斯肯实行两面夹击,最终实现全面攻占。
但是那天夜里,岩球表面突然出现了大面积剥脱,损失了相当部分的兽卵。准确说,是月球的一大块表面层突然不翼而飞了,暴露出许多下面栽植的密密麻麻兽卵,连同大多数兽母一起全都掉入到海里去了。
那些卵都是各种精挑细选出来的兽母在航程中一刻不停产下的,也关联到月球上许多校官级的父亲,因此对亲情和士气来说可谓打击深刻。岩石球表面的那片岩层丢失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产生任何塌陷,是完完全全的凭空消失。募地那么一下,卵们全都突然暴露在空旷之中,纷纷掉落。也有好几千只大肚兽母也一并掉落,惊慌之声响彻夜空。回神过来,鬼魅们纷纷出动,极力冲刺抢救,岩球周围闪耀出万千道炫彩斑斓。
所有兽人看着眼前这一切都不寒而栗,仿佛到了阿鼻地府面临大审判。许多人缩进洞穴找了个角落就瑟瑟发抖起来,同时伸长爪子扣紧了覆满树胶的崖壁,生怕岩球就此凭空消失,自己也跌落深海。大家都颤抖地说,是先前战斗牺牲的玻璃匠英雄们还魂索命来了。
我也吓得紧紧抱拢父亲,只是彩蛋诸葛四郎淡淡地说:“别怕,是战争要开始了。”我突然感到战争似乎不再那么好玩,和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啊!父亲也抱着我安慰我,要我不要多想早早睡下。但是我能够感受到父亲冒出的冷汗和内心深处深深的恐惧,我想,他是害怕失去我。
一整个晚上我都没睡踏实,听到外面鬼魅们飞来飞去互相呼应着的嘈杂惊慌之声,还伴有父亲死命压抑仍漏出的叹气忧虑声。我想象着在一颗周旁满是乱萤盘绕的大岩石球正在静静向着幽黑而无底的深渊掉落而去,直吓得手足无措,尖叫着醒来…
次晨天光大明,兽人们赶紧去查看事件现场,那里的地层豁出了一张大口,站在一侧边缘看去这张大口辽阔到望不到边,里面现出的孔洞卵巢空空荡荡。肇事者十分准确地剥去了那片幼兽生产孵化区,以那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大力执行,最终鬼魅们也没能抢救出多少个后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缺口处的边缘部分毛毛躁躁,仿佛被一个朦胧锈钝的物体插入后十分费劲地被剥去一般。彩蛋诸葛四郎说情况不妙,子嗣大本营彻底破产,这张大嘴乐呵呵地张着,从赫尔辛根默斯肯那边看去,可怎样都像是在嘲笑咱们这边的大军。
大兵们被军官们逐渐驱赶,回到自己的穴居所,但这些当官的已经失去了耻高气昂,明显很有些低落黯然,想必是在内心也在暗道不妙。这个白天,月球上异乎寻常的安静,岩球一声不响地载着满满的大军向敌对那方飞翔去。中午时分,先行的哨卡回报说前方已经能看见赫尔辛根默斯肯整齐列好了布阵,正严防死守等着两军相遇。
剑拔弩张的,气氛十分凝重,我已能感受到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了,写出这样诗句的诗人真伟大!我既好奇又不安,不时看看父亲又瞧瞧老师。两位都重甲利器,只是气色截然不同,从滴溜溜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老师兴致还蛮高。
当消息报来,说已隐约能看到敌方军队时彩蛋诸葛四郎再也坐不住了,叫魅使侍卫指路引领,把我们带到一处十分开朗的洞口处弄到了个好位置观战。
原来这里是战斗指挥部,我发现与彩蛋诸葛四郎一起列席而坐的可全都是山海国的高官,每个大官面前都摆上碟子,里面盛上青椒,下面垫着息壤,似乎是专享特供的高级食物。虽然每个区的将官首领样貌是奇形怪状,但却是威风凛凛得各有千秋。彩蛋诸葛四郎气宇轩昂地反插了他的拔子坐在了最前方,并随手把我放在杆子顶端。我环绕四周,心下嘀咕:确实这里还是数他相貌堂堂。
空旷的天空中隐约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翻找什么,接着像是在用力吹气,像在把找到的东西吹干净了灰尘那样。片刻之后,嘹亮悠扬的歌声弥布在天与地之间。
“今宵微微西风吹拂!”我兴奋地叫起来,这首歌可是老师最近灌满我脑海众多的歌曲目之一,此歌此曲此景让我浮想联翩。
“怎么,是用唱山歌做武器么?板门弄斧啊!”一个全身长角的家伙说。那些角上面还有许多小洞,背上还长有许多绳子,据说这些长出的物兕不但可以用来吹拉弹唱还可以打人。他代表的那个区众所周知盛产暴音。他叫混沌,和混账是兄弟。
“靡靡之曲,可真难听。”一个长得像水獭和螽斯结合的长官皱起了眉头,显出十分不屑。他的学名叫犼:“不过,听那词似乎是在讽刺我们吗?”
“像小娘们脖子被人捏住了不住地尖叫,是在吓咱们。哈哈哈…”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不用理会这种故弄玄虚!”长官犼严肃地把手向前一挥,一枝火箭冲天而起。正式开战了,他端出的军人态度可绝不含糊,为了抢头功禽兽官一点花架子也没有,他趁着别人还在嬉笑嘲讽对手时赶紧第一个发出了进攻信号。
他所指挥的泽国区首先出动了。一马当先的是强壮的亲兵犼兽,他们手执叉柄与盾牌,乘坐巨型的飞行龟气势汹汹地向前杀去;紧跟其后的是沼鳄和森蚺,由硕大飞翔的翼展蛤蟆驮行冲刺;还有扑扇着斜形而飞的大蛤,像光亮的炮弹一样自豪漂亮。这个阵群出动的兵力只有二十万,并没有什么战斗章法,完全打算以蛮劲气势冲乱对方的空中布局,给月球冲辟出一条通路。
赫尔辛根默斯肯那边显得十分安静,矗立着千余个阵队,但似乎在按兵不动,比照冲刺过去的时程来计算,这下连疏散的时间都不够,看来将会是一场硬碰硬的激战。风中之歌还在嘹亮地唱响,却见赫尔辛根默斯肯慢慢排出了一个迎敌头阵,是一千名身着白色和黑色道袍的画师,他们的面前全都摆着一副宽大的画架,看得出他们正在专心挥笔作画。
这些画师画功精湛,全是赫尔辛根默斯肯最好的画家。他们的画笔可不是用什么蜡烛头,而是用赫尔辛根默斯肯的狼的耳毛做的。颜料也都来自赫尔辛根默斯肯,红罐的,是那里巨编蝠的血;黑的,是那里深海乌贼的墨汁;蓝的和黄的,都是从那里的古老陨石中提取的…这些都要用一种叫月毯的大鸟的眼泪来调和。
他们画得似乎很随意,举止像在洒脱地舞蹈,用不同的色彩这里点一点,那里画一道,画纸上的色彩渐渐多了起来,但看不出任何形状,就像把画纸暴露在一场彩色的雨中,让七彩的雨滴不断滴到纸面上。画面渐渐被色彩填满,一片纷繁迷乱的色彩,像被马群践踏的花园。画笔继续在这色彩的迷宫中游走,仿佛不是画师在运笔,而是画笔牵着他们的手在随心所欲地游移。
在月球这边,上万只的魅已经飞翔在天空,用自身发出的光点拼出宽广的演示幕,把远处战斗的场景向兽人们播演放。
我远远看着越发疑惑很想要提问,但是看到彩蛋诸葛四郎露出莫测的微笑,似乎那画面上色彩的涌现和聚集有一种作用,让他着迷。突然,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被凝冻地一样,所有的色块都有了联系,所有的色彩都有了意义,形状出现了,并很快变得精细清晰。
此时月球上的兽人们都看见,画师们所有的画卷拼合起来就形成一幅冲向敌方的泽国区阵列。那图卷可画的真好,细节栩栩如生、须发怒张、带着霸气四射的神情。所有兽人都欢呼雀跃起来,发出雷鸣般的鼓掌,没想到冲锋队还有这般待遇。大多数兽人可一辈子都没有一张自己的画像,大家都摩拳擦掌、群情激奋,整齐地用重器捶打地面、口中有节律地发出“吼.吼..吼…”,月球发出巨大轰鸣与震响。
就在第一只獭兵的利爪开始触及一个画师的眼睛时,所有画师一起结束了画作。他们巍然屹立着,同时在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用笔尖细细绘下兽人的眼中的那一道凶光。此一瞬间,泽国区雷霆万钧的兽兵阵列蓦然消失了,全都被转移到画纸里面去了,画面中的异兽面露迷惘,眼神透出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如梦初醒、迷惑、震惊、悲哀……藏在这一切后面的是来不及浮现的巨大恐惧,就像看到自己胸膛被敌人利剑入的那一瞬间。
画师们被冲击方阵带起的疾风连续不断向后吹掀起衣襟,当那股风直到把他们脸上渗出的细汗都吹干时,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云淡风轻得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今宵微微西风吹拂》的歌曲也唱到了终章,恰到好处地在此收起最后一个音符,把寂静留在天空中。
说是完全消失也不全正确,在阵列边缘以及画与画接缝处没被画抓到的地方,还有一些兽人留下了一半肢体,断口处的边缘部分毛毛躁躁,仿佛被一个朦胧锈钝的物体插入后十分费劲地被剥去一般,躯身虽然残缺可仍然保持攻击的姿态,只是很快失去了平衡,安安静静地向天空淋洒出无声的血雨、翻滚出大小零件随风悲伤而去。
岩球这边的驻军们也“哇—!”地一下立刻安静下来,看到这一幕悲惨情景,兽人们惊诧地久久发不出声来,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大家立刻明白昨夜月球为什么突然无缘无故失去了一大片表层,原来都被远远地摄入画中去了。只是由于月球太大了无法全部绘尽,否则全月球都可能消失殆尽、全军覆没。敌方必然观察了很久,部位判断得相当精准,煞费苦心地侦察到产卵区伸出狠手,把未来的精英校官全都扼杀在襁褓之中。彩蛋诸葛四郎老师说那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特有的高超技法,在一种叫雪浪树制成的纸张上作画,只要被画入的东西,就一概无法逃脱,全部都收入画卷当中成为凝固的生命绝唱。然而无论画纸还是原料都十足稀缺珍贵,赫尔辛根默斯肯这次可是下足了血本,千年储量一次性全都舍出来了。
魅使们也吓得四散开去,军心大乱,一阵乱飞后画面支离破碎。但是鬼国区的首领也算见多识广,他动也不动,许久后眉心一皱一计谋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命人立刻找出一段锦帛,帛面上是一幅东方水墨画,有着淡雅飘逸的山水,间或大片似雾似水的留白。他发布命令,召集无数的鬼使按照这幅图组成万千光点幕布遮挡于敌军与月球之间,形成视线屏障。
那锦帛展示之后他小心翼翼重新收起,说是从前于人间带回的定情信物,很有故事,看的出这人不但心机很深用情也必然很深。此时空中开始弹调出赫尔辛根默斯肯人爱听的民谣《Knockin' On Heaven's Door》,画师们隐入大军方阵之中,对方并未乘胜出击而是偃旗息鼓继续诱敌深入。谁都看得出敌人似乎很有把握在不久之后把我方一网打尽,既然乐趣在后,并不急于一时。
不管怎样,月球暂时安全了,大家舒了口气,十八区大首领们不再自大,赶忙聚集在一起连夜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由于对赫尔辛根默斯肯的战略战术尚不了解,于是先暂时停止了原来国师制定好的毒丸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