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洒天穹,九天之中磅礴的黑色是这里的主色调,飘渺的银河恰似一道匹练横贯天际,自东向西奔涌不停。
银河之畔,清寒的月轮高挂空中,转动间为下方无穷的、身披冰甲的大地播撒着丝丝柔和而又冷寂的光华,使得本就冷冽的冬季更添几许寒意。
“三星正南,快要过年!”星空下,一个仰头望天的青年不禁微微叹息着,同时的,随着他的叹息,缕缕白气萦绕着嘴边,并在这清冷的空气中慢慢消散。
青年的身后是一座低矮的砖瓦房,面积不过四十几平方,房头的烟囱中,浓烟滚滚,满是热量;斑驳的灯光自屋子中透出,将青年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雪地之上,房子虽然不大,此时却尤显热闹,欢笑声时不时的就会偷偷逃出,向着八方奔走。
在冰雪覆盖的北方乡下,这样或大或小的瓦房遍布其间,组成了独具特色的北方村落。
温暖的屋子中,一家人围绕着一张饭桌而坐,桌子上摆满了一位北方母亲几乎所会的所有特色------小鸡儿炖蘑菇、排骨炖酸菜、木耳炒肉、以及一些冰封储存的山野菜等。如此热闹的场景在这普通平凡的农民家庭里也是很久没有遇到了,只不过此时的座位上却是空出了一个位置,那碗中残存的米粒预示着食客刚刚的离去。
“弟弟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好吃的怎么结束的还这么快?这么冷的天,在外边是看哪门子的星星?”说话的是一位年纪不过三十多岁的女子,面容虽不十分靓丽,但也透着独有的魅力。
“哎,还能怎么了?你弟弟又失业了,在外漂泊了几年回到家,好不容易托人在县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结果这还不到一年呢,就被开除了!”
女人的话仿佛是一枚瓦斯炸弹,自从出口的那一刻,对面父母二老那原本满是笑意而苍老的脸上顿时多了几许愁容。
似乎是感觉到了席间的氛围有所下降,女人身旁的丈夫在给孩子夹完菜之后赶忙开口打起了圆场--------------
“嗨,爸、妈,您二老就别担心太多了,小刚也即将是三十岁的大人了,有着自己的想法,工作什么的,没了就再找呗,只要肯吃苦,放的下身段,一碗饭还有什么难找的呢?”
男人的话一脱口,耳朵立刻就被身旁的女人拽起,并笑骂道:“你以为我弟弟像你似的?你好歹还有一门技术,工作好找,我弟弟大学上的那个鸡肋专业,高不成低不就的,怎么找?再说了,县城里,曾经的同学那么多,他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向你说的那么容易?”
女人的丈夫赶忙投降,他的耳朵这才从魔掌中挣脱,这一幕家庭战争虽是平常,但却令已经上了年纪的父母多了一些欣慰的笑容。
女人名叫许思丹,是家中的长女,同弟弟一样都是大学本科毕业,自小成绩不错,姐弟二人因此曾经一度成为邻里口中所谓别人家的孩子!所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曾经优秀的姐弟二人,一个放弃了事业早早嫁人,为妻为母;一个事业失败,四处打工度日,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
昔日那些羡慕的相邻,也都转过头来,暗暗笑话老许一家,似乎要把曾经人前的赞许一次性的嘲笑回来一般,这给还未成家、事业失败的青年极大的心里压力,毕竟而立之年尚在啃老,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这种现象在天朝华夏,不论是光鲜热闹的都市还是朴实勤恳的农村,极为普遍的存在着。
许思丹口中的丈夫掌握的一门技术其实就是厨艺,她的丈夫并不是家里的独苗,还有一个哥哥,但,一家人都认为在这个专科多如狗,本科满地走的年代,上学已经不是一条太好的道路,因此自小就和哥哥学习川菜系列的烹饪,多年的磨练,终成一位大厨,拿着即使是那些高学历白领都要为之羡慕的薪水,买房买车,走上了相对圆满的道路。
教训完丈夫,安慰了一下自己的父母,便放下筷子,披上了羽绒服,出门来看自己多年不怎么见面的弟弟。
房门内温暖如春,房门外天寒地冻,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无形的热能量立刻被具象了出来,化作了朵朵白色的雾气,急速飘向、消散在了半空中。
脚踩积雪,清脆的咯吱声,一声声响起,悦耳却冻人。
听闻身后脚步声的响起,青年缓缓回头,粗犷的眉宇间双眼却是微微泛红,眼角之下带着几分湿润,让人猜测不出到底是液体流过的痕迹还是沾染上了雪花融化所致。
“老弟,至于么?无非就是换一个工作罢了,怎么还哭上了鼻子?啧啧-----看不出还长着一颗玻璃心呐?”许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欲要帮青年擦拭眼角的湿润。
青年连忙躲开,用自己的手掌揉了几下微微发僵的脸,嗓音有些沙哑的说-------
“还真当我是小孩儿了?”
“难道不是么?”许姐收回手,却是不置可否。
“当然不是!”青年仍就据理力争着,而后再度看向天空那明亮的星空,愁绪满满的说着-------
“你知道么?姐,我很珍惜这份工作。我闯荡过首都,不是我能力不足,是我根本狠不下心,那些中央CBD办公楼里,哪有几家公司不是忽悠人的?无数次的碰壁,我鲜血满面,内心却更是扎心!我下定决心回来,就是想本本分分的活着,也方便照顾父母,在县里那个工厂,我放下学历,放下面子,放松了曾经放不下的一切-------------------”
“我知道,别说了”听着青年有些哀伤的音调,许姐一边想出言打断,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青年那宽阔的背脊,那条本应承担起一切的脊梁!
但青年似乎全无所觉,依旧诉说着--------
“不,姐,你不知道,在那些工人之中,我是学历最高的,也是最为努力的!他们都不理解,一个本科生即便不是名校毕业,也应该会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至于如此地步,靠着力气来维持生计!
“对于他们的不解,我也不会去在意,我为的就是体现出自己、证明自己!哪怕是力气活,我也比人家强!但是,我还是太天真!车间的人,分成了好多个小团体,小圈子,哪个圈子都不是的我,只能是被排挤在外!
“我就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竟然连一个凭力气吃饭的饭碗也保不住!如果不是咱爸不同意,我就想在家种地!我也知道这很没出息,可,又怎么样呢?就为了什么五险一金,忍气吞声?别人17:00点下班,我自己无偿多干一会,为的就是保住一个饭碗!
“结果呢?工厂老板就和傻缺一样,和其他人一样,对于我多干的活,浑然不见,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说骂就骂,说加活就加活?不念你的好不说,还说你干的活不行!如果不行,那些合格的活是他干的么?是他干的么?”
“好了,别说了,是他们没素质,可是打工不就这样么?拿着人家的钱,就得听人家的要喝,大城市的企业还能好一些,像咱们这样的偏远县城的老板一个个就和暴发户一样,上不得台面,不正规又有什么奇怪的?”许姐出言安慰着青年的同时自己的眼圈也不禁红润起来。
“在外工作哪有容易的?你别看你姐夫现在乐呵呵的,工资也不低,可是背地里的心酸又有谁知道?好了,小刚,别说了,都是大人了,大人与孩子的区别不就是因为能够担当么?能够忍着不在人前哭,咱们还年轻,生活即便再艰难,也会好起来的不是么?出来这么久了,进屋吧,别让咱爸妈担心,明天我们就要走了,既然暂时没有了工作,就在家好好照顾好父母,多干点活,过年是酒店最忙的日子,我和你姐夫都是回不来的”
长姐如母,一个有文化的姐姐在情感沟通中更是要胜过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可能,也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进入的门槛都是如此的低廉,以至于就业生与企业的关系远远的不对等,有了如此激烈的竞争!
就在姐弟俩,准备进屋之时,天际却是突然强光闪烁,一颗硕大的火球自九天而下,穿过浓浓的大气,急速划过半空,落尽了远方黑漆漆的林海--------------似乎还传出了模糊的炸响声??
这颗流星真的大呀!
目睹这一切的姐弟俩,脑海中,不禁都是回荡着这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