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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那‘两撇胡子’了?”
“方半秃子”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身前龟公,仿佛方才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自己一般,后背脊梁到现在还是绷得像根直棍似的,竟是湿漉漉地沁出了大片的冷汗。
“掌柜的您是在讲笑话吧?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冲到后院,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咱们英明英明又英明的万春姑万姑奶奶啦!”
哼!以为世上就你会拍马屁啊?小爷我这的张嘴巴那也不是吃素的!楚白心道“英明”这个词自己可是偷用得十分之好啊,比那什么“聪明”“光明”的境界都要高出太多了。
“我听了之后也心存疑惑,所以就特地派人去打听了打听,”沉默屋内,一道女子声音打断了两人间马上就要着火的危险气氛道:
“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先前那个来找楚白问人的家伙的确是‘太平赌坊’朱富贵的手下没错。‘太平赌坊’和‘承天府’的关系别人可能不知,但咱们这些江湖人可却都是心知肚明呢!就是不晓得朱富贵和那‘纪疯子’到底是不是一伙,所以楼里的一些布置现在也不好安排。”
不想这妇人不发脾气时候的样子倒是还能看得过眼,“方半秃子”想着自己曾经从仇大长老那儿听来的消息,也晓得这乃是性命攸关之事,所以也暂时放下心中盘算,斟酌这语气小心试探道:
“这个老方我倒是可以试着说上一说,不过春姑您可千万别追问我消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啊。”
“有屁就放!老娘可没工夫在这里和你啰嗦!”
果然!正常不了一个眨眼时间就又变回那头“母老虎”了,方大掌柜颇不禁后怕地抖了抖嘴,却还是强忍着胆怯小心翼翼继续哆嗦着道:
“那朱富贵是‘太平国公’的手下,而‘纪疯子’却是朝廷上头派来牵制国公爷的,这两人撞着在一起,那就是强龙遇上了地头蛇——铁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我知道你这消息多半是从仇轻暖那贱人那里听来的,不过方秃子你大可以放心,我万春姑绝不是那种小器没肚量的女人,咱们现在已经是一条破船上的人了,以后有什么新鲜想法,不管好的坏的,尽管都来说与我听!还有楚白你也是一样!这几天你们两个全都给老娘安分一点,有什么个人恩怨也都暂且往后放放,得先把眼前这道难关一起合力度过了再说!”
万春姑口里的语气强作镇定,但心中却是有些暮暮沉沉,谁不知道那个“纪疯子”对江湖人士最是仇恨,六年前的那场白藤江血杀他们虽是未曾亲历,然而光只听从小道传出的一些只言片语,便已经够叫人觉得胆战心寒了。
毕竟命都只有一条,谁也不希望这种血腥屠戮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至于对付一只疯狗的最好方法,就是一有机会就离它要多远有多远才好!
“春姑!我——,我现在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一点的新鲜想法了......”
不料那美妇人的话声才落,绿衣龟公便猛一拍脑门地急急叫唤起来。他本是万春姑手下的第一得力猛将,今日又英明英明又英明地立了头功,原本还以为在“倚香楼”中二把手的地位定已是雷打不动了,可不料却是半路杀出了个擅拍马屁的“程咬金”,一番不遗余力但又情真意切的表现,竟是令自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
要不怎么都说“危机”才是“动力”呢?
这不,自己刚刚才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争宠之法呢,脑中却是倏忽灵光一道闪过,竟是叫他意外地忆起了,今晨无意瞥见的一处诡异景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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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姑奶奶,虽然那三号房客指不定早就死了,不过今早来咱楼中包下‘天字房’的那五个人,有一个我却其实早就见过了。”
“小兔崽子就知道张口胡扯!”
万春姑立即一个巴掌盖在楚白后脑,心里知道这小心眼的家伙定又是起了争风吃醋的心思想要邀功,可怨就怨在自己前番话才刚向“方半秃子”示好,小兔崽子后脚居然就赶着来给老娘拆台,可真是叫她无端地便在“极乐门”同仁面前丢了老脸。
“赶紧给老娘我滚去干活!这事儿老娘还得着人去弄清楚了早上来的那五个家伙到底是不是‘纪疯子’带来的,你记得去跟前柜知会一声,别急着把内屋全都包给他们,至少得弄明白了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来咱这‘倚香楼’中!”
不过她万姑奶奶却也不是那种容易糊弄的女人,如果这些大爷真是“纪疯子”带来的人,那来他们“倚香楼”中包房住宿就算不是为了“天字三号房”的客人,也铁定了必是没安啥好心。
骗谁呢?官家的人想要睡觉干嘛不选客舍驿馆?整座“十三街”上大大小小的客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难道就真挑不出一座合心合意的?
更何况了,仅就她万姑奶奶所知,那“太平赌坊”里头也不是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呢,可这些人却偏要到“倚香楼”这样的风月情色之所入住,难道竟还真是看准了他们“极乐门”好欺负不成?
“不是的春姑你听我说,小爷这回可真是没有胡扯!那没长胡子的男人,可不就是今天从赌坊边来的那个、那个‘禽兽不如’嘛!”
漂亮龟公简直快要被身前这女人急去半条性命了,越是想要清楚地表达意思,就越是表达得不清不楚,反正一句话说得是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倒是把屋里听话的两个人都生生给急去了半条性命。
“所以楚白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清晨来找你问人的那个‘两撇胡子’,嗯、就是那个‘太平赌坊’朱富贵的手下,和刚才来咱‘倚香楼’里包下所有天字号房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好在万春姑早就习惯了这家伙胡言乱语地没个正形,稍一琢磨便猜出了楚白话里那个“禽兽不如”的意思,忙不放心地又张口追问起了那脸都快要急变形的绿衣龟公道。
“我虽是站在远处角度不好,不过却可以保证绝对没有瞧看错人!”
楚白登时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承诺起来,暗忖难怪自己之前就觉得今天见着的这人怎么特别眼熟呢,原来竟是一早就见过的那个“两撇胡子”啊!
还以为没了胡子改了眉毛小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嘿!那可就真是太小看我楚白楚大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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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同一个人?
那这件事情就真是有些蹊跷了。
美艳妇人不禁皱着眉头在屋子里烦躁踱步,心道如果小楚的确没有看出的话,那“两撇胡子”到底是朱富贵的手下,还是“纪疯子”那边派来的,可就真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至于那些官兵为什么就认准了这十三间的天字号房全数包下?
该不会真只是单纯因为还不死心,所以认为那三号房的客人会再回来不成吧?
万春姑心中疑惑愈累愈盛,只不过脸上却是依然维持着那副大咧咧的彪悍表情,一个爆栗子反手叩在楚白脑门,便双手叉腰地不耐大声吼道:
“小兔崽子居然还越说越来劲了,不赶紧给老娘干正事去!交代你吩咐前柜的事情要是敢给忘记了,看老娘我不狠狠地扒下你一层皮来!”
“知道了哎万姑奶奶——”
本来还以为这回定是会得到那姑奶奶母老虎的一番夸奖呢。
漂亮龟公不禁拉长了语调地恹恹应了一声,只觉得心中无限委屈竟似浓痰一般被卡在了喉口吞吐不得,遂郁愤不平地瞪了地上那秃头一眼,然后方才稍觉心情舒畅地转过身子,将一双长腿步出房门,前往不远处的那座热闹主楼,去完成万春姑吩咐自己去做的那件“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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