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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白为守”——
“太平赌坊”暗室外,朱富贵似是“踉跄惊恐”地往后急退了两步,面露绝望地扫了眼隐蔽在二层回廊上的四名佩刀者,明白这乃是为了防止他鱼死网破从楼下遁走的埋伏设计。
想必现在整座“太平赌坊”内外,都已经铁桶一样地驻满了纪曾带来的两队人马了,江湖人都道他们“承天府”的纪副主事乃是个见人就咬的疯子,可瞧这滴水不漏的缜密布置,又哪里看得出半点脑子有病的样子?
“执白为守”,这原是自己先前吩咐银鹄给齐云带去的暗语,他相信只要齐云见着了那枚棋子,就一定会明白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变。只可惜,银鹄最后却是叛向了那位纪副主事,虽然两人同在“承天府”中办事,但他朱富贵却是半点也没敢奢望那位大名鼎鼎的“纪疯子”,会对自己这名“承天府”的“叛徒”手下留情呢。
不过自己其实还是应该庆幸的不是吗?至少银鹄并不知道少主具体是在北郭亦或东郊的什么地方,城郊之地绵延连至江都边界,范围足足有百千万亩,何况那之中水泽漫布、虫兽蛰伏,不熟悉环境又没有宝器傍身者只怕是连十里之远都走不出去,——纪曾!你就慢慢地拿人命死找去吧!
“看来朱坊主是真不准备说出那人的身份了?”
纪曾似乎早料到了会有这种结果,轻笑着拍了拍手招呼过长廊两侧的手下奖包围圈收紧,但自己却是空着两只手毫无防备地走到朱富贵面前,颇有些可惜地摇头抱怨道:
“这‘太平赌坊’里的环境可真是糟糕,大家都是在‘承天府’中共事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国公爷国朝第一富贵人的品味,我想朱坊主您也一定不会反对,换个‘清净’点的地方再与我好好交谈吧?”
“银鹄,那个,你先把自己的这位——嗯、旧主事,带到‘倚香楼’的天字三号房中,我眼下还有一件棘手耗心耗脑的事情需要处理,至于该怎么招待‘承天府’的客人,我想应该不用我这个区区的‘副主事’,再教给你吧?”
纪曾斜眼瞥了面色青白的朱富贵一眼,似乎是十分头疼地摸了摸高挺鼻梁,反正天罗地网都已经布下了,难道还用担心一一条小鱼游到池塘外去吗?最重要的乃是那条藏在深潭底下的成精鱼怪,可是千万不能,辜负了自己精心备下的这一份香甜诱饵啊。
“备马!吩咐下去,所有‘承天府’四司之人,全都与本巡检一起,到太守府上送礼去!”
纪巡检的自信笑声随着踩踏木梯的踏踏声响渐次远离,只留下背靠长廊扶手的“太平坊主”朱富贵,终于再控制不住脱力身体,仿佛一滩烂泥般地软软瘫倒在了回廊之上。
“朱坊主,如果您接下来可以愉快配合的话,密宗‘十三软筋散’的解药,我会马上恭敬地为您双手奉上。”
没想到啊,居然是密宗禁止交易买卖的“十三软筋散”呢!
朱富贵终于苦笑着放开了“死死”搭在刀柄上的颤抖右手,不再试图挣扎反抗,“十三软筋散”乃是当今江湖公认排名第一的迷魂散功之药,无色无味且能融于气血,因此自己越是运功,便注定散功越快。
据说非藏佛密宗内传弟子则不得配方,千万黄金亦难购得此散一份,没想想到这“纪疯子”居然竟舍得将这东西用在自己身上,这可真是——太过高看了他这个经营赌坊的小小商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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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沟”。
“倚香楼”后院。
“春姑!春姑!正厅里来了一群佩剑的,说是要包下的三层整排的天字号房哩!”
“好了好了,没见着老娘这里正忙吗?他要包房你全应给他们就是了,有钱的好生伺候着,没钱的就放狗给咬出去!都做过多少遍了还不明白,天天就知道来老娘这里瞎嚷嚷地添恼!”
后院一间雅致厢房里的美艳妇人听见门外喊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想要赶紧打发了那人好继续干自己的正事。
“不是的春姑!这回、这回是真的,真的不一样啊!”
气喘吁吁赶进房里的绿衣龟公脸上竟是露出了难得郑重的神情,看着桌上冒气的茶盏偷偷咽了口口水,然后才生硬地撇开脑袋认真分析道:
“这些人全都在左腰佩了长剑,一脸的禽兽味道,跟往日来楼里的那些大爷可是全不一样呢!”
“‘禽兽味道’?都叫你平时多读点书少看些姑娘了!什么狗屁的‘禽兽味道’!老娘问就你!来咱们‘倚香楼’中寻花问柳的男人,上至八十下至十二,有哪个不是浑身上下都透出那一股的禽兽味道了呵?!”
泼辣妇人飞弹出一根玉指重重点在龟公脑门,却是气急而笑地继续恨声斥骂道:
“老娘叫你没事就爱往后院房里扒!你小子给老娘老实交代罢!这趟是不是又看上了楼里哪个没挂牌的漂亮姑娘了?你小子痛快说出来,老娘保证一定打断你的一双狗腿!”
“春姑我这回可是真不骗您!”匆匆赶来报信的龟公一边地左腾右移地忙着闪避,一边却是张着嘴巴飞快辩解道:
“真的的确确是那啥的什么的禽兽味道,就是那、那种正眼都不看漂亮姑娘一眼的那种味道,您读书读得多您一定晓得我说的什么意思!”
“等等!楚白!你别躲!你给我过来!现在就跟老娘仔细地说说?今天见着的那些人都穿了什么衣服?佩的剑是宽是细是长是短?脸上的神色瞧没瞧清楚到底放松还是紧张?”
泼辣妇人骂虽归骂,但也知道身前的这机灵龟公绝不是那张口扯谈之人,再联想到仇轻暖那女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将一臭男人丢到了她们“倚香楼”里,便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事情铁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去他个偷人汉子的死贱婆娘!还以为全天下的女人全和她一样地饥渴难耐啊?老娘早就发觉这死女人很有问题了,可别是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就不声不响地弄死自己呢。
“穿、穿的是普通江湖人式样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反正看着就不像是好人,至于腰旁的佩剑......啊对了!那不是剑!是刀!刀柄很长,和一般刃身宽度,除了柄上没有圆环,跟春娘你以前给我看过的那种刀长得可以说是一个模样!”
“你小子现在居然还学会和老娘卖关子了啊!老娘叫你不早说不早说!你看老娘今天不狠狠地趴下你身上一层皮来!”
泼辣妇人的两道吊梢眉闻言往上一抬,立马就由一美艳女子变作了凶狠夜叉,张着十根甲上都搽了花汁的细长手指,边说着边就不管不顾地往那龟公的一张白嫩脸上狠狠挠去!
“哎呦喂我这不是!这不是真没想起来嘛!哎呦啊喂,我说春姑您可就别再发疯了啊!”
年轻龟公护着脸庞小心翼翼地左闪右避,心想着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进入“极乐门”的第一天就被给扔到了青楼,而且居然还要委身于这疯女人手下。难道这是因为老天爷爷嫉妒小爷我长得太过风流英俊?只可惜自己神功还未修成,不然定要将这“倚香楼”闹他个天翻地覆,也好叫大家伙儿也知道一番自己的厉害!
“看来楼里来的那些家伙八九不离十就是兵老爷了,我就说仇轻暖那死贱人怎么突然消失得屁都闻不着一个!原来是早就计划好了让老娘去应付这些刺头!”
那泼辣妇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从蛛丝马迹中便抓住了问题要害,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仇轻暖定已是将自己当做了一块挡刀木板。九流之中就数那些**子作难对付了,一言不合就喜欢拔刀相向,凶狠狠的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应付起来极是叫人头疼。
“老实交代!仇轻暖那贱人到底是派你来干什么的?!”
想到这节,那名唤春姑的美妇人便立即将一双吊梢眼睛狠狠地瞪向了地上那人,但心里却在嘀咕,仇轻暖那贱人居然派了这么个蠢货来“倚香楼”中,看上去倒还真不像是来给自己作乱添堵的作势。
“呜呜!呜呜......”
头顶光亮的“方半秃子”此时也是觉得委屈得不行,想起自己在“倚香楼”后院才刚亮出那仇大长老的名号,就立即被这泼辣妇人不由分说地给双手绑了起来,哪还能不知道自己乃是被又被仇轻暖那女人坑了一把呢。
可谁让自己武功稀疏,便连腿长也比不过别人呢?既然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那也便只得是选择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了。
最气的就是仇轻暖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并没有对青楼老鸨说明委派自己来此之事,这分明就是已经下定心意将他方晋推到火坑底下了!
——世上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果然是没有说错啊!
“楚白,你去!把那臭男人嘴里的东西给拿出来!”
万春姑这时才意识到了地上那家伙的嘴巴原来竟是被自己指派人用抹布给堵住了,美目顾盼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如今屋里三个人除了自己和方半秃子就只剩下了楚白一个,不使唤他难道还要老娘自己动手不成?
“我能选择说‘不’吗?”
漂亮龟公闻言不禁痛苦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但却是架不住身旁老鸨的目光逼视,于是只得蔫蔫地移步挪到地上那秃顶男人身前,翘着两根兰花指将上身往后尽量缩去,待得脑袋再往后移动半寸就会因为重心失衡后仰摔在地后,方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作气地将那人嘴里的袜布飞快捏出,并面色涨红地迅速翻滚到一旁大口呼气起来。
——春姑这个生理不调的变态妇人,成天就知道指使小爷干这些脏活累活,要等哪天大家伙儿真一拍两散了,我看你还能找谁去使唤磋磨去!
“不晓得春姑您听没听过承天府‘纪疯子’的名字?”
好在地上那男人倒是个不讲究的,来不及顾忌屋中人的夸张反应,嘴里那团东西才刚被拿出,都还没好好地先喘上一口气呢,就立即急切反问向对面那居高临下目视自己的老鸨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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