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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人、人他不见了——!”
一道惶恐男声惊惧响起,浑身膘肉的矮胖汉子半张着嘴巴看向领头那人,可却是好半晌时间都没法说出话来。
刚刚半空里忽然大片白光闪起,然后也不晓为什么地,那两道一高一低的小小人影,竟就跟被大风刮出去似的,瞬间就从自己眼前面消失不见了。
“穷急吼吼个啥劲!我他乃乃的自己有长眼睛!”
蒲扇巨掌“呼哧”挥过,一道醒目的肥硕人影当即横飞坠地,然而颜面扫地的“快刀屠龙”却犹似难解怒气,双目喷火地狠狠扫视了一圈四周,见那当中居然还有两三个强忍嗤笑的熟悉面庞,才消了一半的怒气于是立时便又席卷了全身......
“快刀屠龙”的两只鼻孔急向外扩,心道这些没见识的,不过就是几块不值钱的散碎银子而已,有必要这么穷急吼吼地赶着去抢吗?
“大哥,那脑袋?不、那尿壶的事情呢......?”
“你她乃乃的就不能把嘴巴给我闭上?!”
只听得“噗哧”两声脆响,“快刀屠龙”的手中长棍竟是瞬间粉碎,而后紧跟着一道闷响发出,长街之上竟是霎时便落下了一块沉重的肥硕人影。
围观街民均是不忍直视地纷纷转过脑袋,没再敢去看那位浑身抖搐但却还不忘死死捂住嘴巴的勇敢汉子。
“看看看看看!全都他爷爷的看个屁啊!”
木屑夹杂泥雪四散飞溅,令众人皆忙着口中骂娘地举袖掩鼻,有一些得利的已是紧捂囊中银钱地悄悄退出了围观圈子。
自己今日只不过是来看场热闹而已,虽然最后变作了一出鸡飞狗跳的倒灶烂事,不过平白得罪这位街霸,倒却也是没有必要。
“老子今个儿可是把话先撂在这里了!大家在‘十三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位要是嘴上没把门把今天这事说出去了,那就可别怨咱‘飘香肉铺’缺了下锅材料——!”
“看什么看啊?我们走!”
为首的肥白汉子说着又狠狠扫了一圈周围人群,将两只蒲扇巨掌气势汹汹地往后用力一甩,然后便带着一瘸一拐的两名手下,“昂首阔步”地扬长走远了。
......
“这事情有古怪。”
“快刀屠龙”虽是在嘴上狠狠放了一番狠话,不过心里的那股异样感觉却仍是隐隐约约地挥散不去,也不晓得究竟为甚,自己今日瞧着那丑八怪的时候居然莫名生出了一种形容不出的熟悉感觉,就好像是漂泊日久好不容易见着了至亲之人一般的——
亲近感觉。
——可真他娘的脑子有病!
任傲天不禁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左思右想都觉得定是被对头下了降头所以才会如此神志不清。
听说州城西北外蜀冈上那座“大明寺”里的佛爷很是顶用,不然改天便请一个能掐会算的替自己用心挑选个黄道吉日,然后再带上这群没脑子的狗腿们,一起到“大明寺”内好好地烧几炷香去去晦气。
......
“哗啦”!
随着一声滞后的哄笑响起,围观人群这时方才全作鸟兽状地稀疏散去,只不过心内却是都在满意感叹,暗道今日虽然无缘抢得许多钱财,但好歹也算是饱睹了一幕精彩的街头闹剧。
此番回去之后啊......
呵呵。
看来是又可以多得到一份——
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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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来他们......是不可能、不可能再追......再追上来了......”
赵隐大口喘着粗气瘫坐在冰冷雪地上,不禁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起伏胸膛,刚刚的那一幕可是惊险刺激,现在回想起来还仍叫自己全身汗毛倒竖,心脏也是砰砰砰地直跳个不停。
方才自己的反应只要再慢上一个呼吸,估计现在就得落得个头身分家被人做成尿壶的凄惨结局了。
只不过却是可惜了那二十五两白花花的足价碎银,放在自己囊中都还没有捂热乎呢,就得与自家主人生离死别了。
现在租房之事算是彻底泡汤,而且便连今日的饭餐如何解决,也都成了很大问题......
前路漫漫,饥肠辘辘,他们两个身无分文的小小孩童,可到底该去哪里寻找那一线生机呢?
“来!先让我看看,你的手伤得重不重。”
不管怎样,看伤要紧,赵隐想起之前听到的那声手骨裂响,便觉得自己的手臂也仿佛被打断一般,赶忙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温柔地拉过那乞儿的一只左臂,就仔细查看了起来。
“现在还觉得疼吗?”
赵隐屏着呼吸小心按了按乞儿的那只受伤手臂,一边却是紧张万分地观察着那人的脸上表情,以便能够随时调整手上力道,不至叫小家伙觉得太痛。
“看来的确是伤到臂骨了。”
虽然那人的脸上表情一直都没有太大变化,不过自己却还是从那骤然收紧的臂肌上知晓了伤势的严重。
赵隐不禁眉目紧缩地深吸了口气,一边已是飞快解下了腰间衿带小心缠在乞儿臂上,现在条件有限,而自己又不懂得接骨之法,所以也只能暂先这般潦草处理了。
都怨那天杀的“快刀屠龙”,对着一个小小孩童居然也能下此毒手,自己方才骂他是“乌龟儿生的子王八蛋”,还真是太轻了呢。
“好啦......那个,你、你可别这样看着我,真怪、怪别扭的......”
赵隐一把擦去额上热汗,猛抬头时却是正正对上了那乞儿的一双晶亮眸子,于是一张小脸瞬间便烧红起来,赶忙避开了对视目光,两道游移视线只是不住地在脚尖来回,然而那颗才平复下来的小小心脏,却不晓得为什么,竟是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噗噗噗噗”急跳起来。
那双眸子实在是太明太亮了,就像是暗夜空里的无尽星海一样,一霎不霎看向自己时候......
天哪!这可真是要命!
“我、我其实认得你的——”
赵隐依旧僵硬地梗着脖颈,可却是不动声色地又往旁移开了好几个屁股距离,一双眼睛只顾死死盯着脚下,连说出话的声音都似带上了几分颤抖:
“昨天、昨天晚上,是你、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所以我今天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你完全不用、其实完全不用觉得愧疚的。”
他在方才冲入长街中心与那“快刀屠龙”对持之时,只一眼便认出了这豆丁乞儿的熟悉身影,还有那人手上的那根醒目短棍,虽然昨夜经历情景模糊得宛如梦境,然而那种茫茫人海中一眼便认出的感觉,自己却是确信绝不会错!
仿佛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一看到这豆丁乞儿,他便能够斩钉截铁地断定,这人一定就是那晚上在胡同口处,救下自己性命的“小不点儿”!
想来今日要不是因为恻隐之心挺身而出,自己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到那日“事了拂衣去”的救命恩人了。
风吹水流,因起缘落。
原来所有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啊。
他原本并不十分相信命运之说,然而这几日种种却似都在告诉自己,所谓因缘交遇,或许在这世上的确是真有其事。
小小童子不禁长呼口气地仰面望天,寰宇清澄,细雪丝丝落在脸上,可却是冰凉凉的让人感觉十分爽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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