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双手握住灵气玄武残躯,咬牙叫道:“总是这样说着替天行道四个字,其实你们这样的命师,无非也就是假天之命罢了。”
“你等凡人,怎知天意?”
盲目画师手中墨笔往苏念一点,画卷往苏念缠去,商陆拖着灵气玄武残躯砸过去,冷声道:“我只知道,我家小姐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盲目画师不得不撤回画卷缠住灵气玄武,拉扯崩溃。
商陆站到他面前,抬手砸去。
盲目画师脚下道纹发亮,周身灵气震荡,挡住商陆这一拳,商陆缓缓说道:“天命在上,万物尚无不同,何况人人之间?”
盲目画师身后,苏念早已经跑出很远。
他,仍与商陆对峙。
却不再出手。
苏念在小林中跑着,泪流满面,嘴上大叫着师父,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却只是往前翻滚着,爬起身,继续跑去。
不知何时,柳赐已经站在她面前,问道:“你去了,他就不会死么?”
苏念嚎啕大哭:“那我能怎么办?”
柳赐说道:“你去了,他看到你,还能出剑吗?”
苏念坐在地上,哭着道:“我想师父,我不想师父死。”
柳赐沉默着,她抬头,大哭道:“你肯带我走,为什么不能带师父走。”
柳赐蹲下身,“我带他走,他肯走吗?”
苏念握着小木剑,哭得说不出话来。
柳赐说道:“跟我去南海吧,说不准,他会来接你的。”
苏念抹去眼泪,说道:“我要去看师父,远远看着就好。”
柳赐说道:“已经晚了。”
苏念爬起身,绕开柳赐,往前跑去,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赶到飞剑长龙撞地之处。
林木皆倒,山石炸碎,除了一片狼藉,依稀可见残肢断臂和血水沉浸。
她发了疯似的跑过去,扒开泥土,挖出一只断臂,又随手扔开,继续往旁边挖着,嘴上喃喃叫着:“不是师父,不是师父。”
柳赐只站在远处,不去劝慰,也不曾帮忙。
许久,天黑,苏念一双白嫩手掌,血肉模糊,嗓子也哭得发不出声音。
她蹲在地上,双眼红肿,无力靠在石块上,默默无言。
休息了片刻,她再往前挖去,又挖出一只断剑,“不是师父。”
月当空,柳赐站了一整日,不曾动过。
一整日滴水未进,苏念终于累倒在地,昏死过去。
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张玉床上,门外是一片兰海,双手洗了干净,却没有包扎,仍是痛得钻心,只是,心似乎还要更痛。
她蹲坐门口,柳赐缓缓走来,将两只木薯和一碗白水放在她面前,说道:“吃吧,吃饱了,等他回来接你。”
苏念张口,声音沙哑,“师父,会来接我吗?”
柳赐说道:“我和他说了,我性子不好,不喜欢照顾小孩。”
苏念点头,那他就会来接她了。
所以,她不可以生病,因为师父赚钱不容易的。
她捧起石碗,喝了一口白水,喉头传来阵阵清凉,发哑的嗓子,似乎好了一些。
看着苏念抱起木薯狼吞虎咽,柳赐起身离开。
苏念却突然拉住他衣袖,柳赐回头。
苏念嗓音沙哑道:“你是师父师祖,剑术肯定也厉害,你教我练剑好不好?”
柳赐说道:“我已经不收徒了。”
苏念说道:“我也不会认别的师父了。”
柳赐问道:“那,光练剑?”
苏念点头。
柳赐笑道:“好。”
苏念拿起另一只木薯,约莫是想起柳霜钟那封信上一句师祖终归没有理由非要对你多好,要有分寸,要乖,她连忙抬手,嗓子有些痛,就压低声音道:“师祖,你吃。”
她咽咽口水,移开眼睛,不敢去看,一只小木薯,是吃不饱的。
柳赐笑道:“我吃过了,你吃吧。”
苏念摇摇头:“师祖是大人,吃多点吧。”
柳赐笑着摇头,说道:“吃完了,开始练剑。”
苏念看着木薯,又看着柳赐,他点点头。
她捧着木薯,一口咬下,狼吞虎咽。
柳赐笑了笑,往前走去,一步迈出,便不在南海。
唯有一柄铁剑高悬竹屋之上,静静守护着,这一片兰海中的陌生来客。
知道苏念是被柳霜钟师祖,那个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柳赐带走,众人也说不出来是好是坏,但毕竟柳霜钟生死不知,小姑娘有一个归属,也总要好过一个人孤零零过日子。
只是苏星言未免有些惆怅,一个人坐在亭中,耷拉着脑袋,喃喃道:“要好久见不到小念儿咯。”
但念头一转,又乐呵呵想着,以后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一个女子剑仙就在这样的夜色下,踏月而来,与她携手,游历天下,快意恩仇,人管不平事,剑斩不平人,在江湖上,留下一个又一个传说?
商陆坐到她旁边,将一块石子扔在荷塘中,砸碎了她放在水中的美梦。
苏星言不满道:“商陆哥哥,你把小念儿打痛了。”
商陆问道:“哪里?”
苏星言指着水中月影道:“以后只能在这里看到小念儿了。”
商陆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也要这么多愁善感?被天下第一人带走,多大的好事啊?”
苏星言捧着脸颊问道:“真的是好事吗?”
商陆说道:“是吧。”
“为什么有一个吧字?”
商陆认真点头:“肯定是的。”
苏星言抬起小脚,踹开一块石子,“那就不是了呗。”
商陆道:“说了是的。”
苏星言瞥了一眼,问道:“商陆哥哥,如果是小霜姐姐被带走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商陆想了想,说道:“毕竟是好事。”
“真的吗?”
商陆低声道:“可能吧。”
“商陆哥哥,怎么又有一个吧?”
商陆恼羞成怒,掐着小姑娘脸蛋道:“你一个小屁孩话怎么这么多?”
苏星言嘴角被拉扯,含糊不清道:“你欺负小孩儿。”
商陆松开手,恶狠狠威胁道:“不许说这个事情了,不然以后不带你出来玩。”
苏星言乖巧点头,商陆松手后,直接跑开,大叫道:“商陆哥哥不要脸,欺负小孩儿。”
商陆在后面张牙舞爪狂追着,苏星言往房间跑去,大叫道:“小霜姐姐,救我。”
青云站在房门外,回头看着房中练字的百里霜。
百里霜缓缓转头,苏星言一把坐到她旁边,抓起一只墨笔,随手拉过白纸,正襟危坐。
商陆小跑赶来,百里霜只淡淡看了一眼,他讪笑两声,连瞪眼都不敢,任由苏星言摇头晃脑练字。
商陆无奈,又坐回亭中去,陆谨端着一盘茶点来,问道:“吃点?”
商陆摇头:“没心思。”
陆谨说道:“没成想,柳霜钟是柳辞。”
商陆说道:“他在白城那么久,我一直以为是个凡人。”
陆谨咬了一口桂花糕,说道:“可惜当时我不在。”
商陆问道:“若在呢?”
陆谨大笑道:“在了我也认不出啊,天玄柳辞,几个人真的见过面?”
商陆靠在柱上,无奈道:“可惜的是,终究没能做到什么。”
陆谨说道:“谁让你们都还年轻?”
有人说,是资本,但陆谨一直觉得,就是劣势。
天玄那位老人家,为何足够无敌?
不就是因为年纪足够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