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麦懒懒窝在床上看书,是诺菲最新的绘本。这么多年了,杨麦已经可以从她每个故事中,看出她生活的状态。
她们是一对很奇怪的朋友,杨麦总觉得她们的关系应该是发小,但又好像不是。
孤儿院附近有一间画室,里面的老师是个白胡子的爷爷。在孤儿院的时候,一个无意间杨麦发现了那间画室,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兴趣。她总是在院长奶奶应允后跑去那里,慢慢的,和白胡子爷爷混得很熟。
在后来,白胡子爷爷问她想学画画吗,杨麦认真点点头,眨着眼睛问,我也能学画画吗?我没有笔和纸,也没有钱的……
杨麦又低下头,害怕听见拒绝。
可是白胡子爷爷并没有拒绝,笑盈盈地抚了抚她那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又毛毛糙糙的小辫子,说喜欢的话,有时间就来找我画画吧,爷爷养你画画还是养得起的。听了这话,杨麦的眼睛就亮了。
平时在孤儿院,她只能接触最基础的算数和识字,基本没有什么课余生活。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帮忙照顾更小的孩子。不是院长奶奶不负责任,而是他们真的太缺钱了。
杨麦喜欢上画室并不是因为绘画天赋高,而是一个孩子的天性使然。见识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和画布,她的心里就活了。要知道,这比她枯燥而单调的生活高出来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她没事就跑去画室。然后,就认识了诺菲。
诺菲比杨麦大一岁,但是,却是白胡子爷爷口中的天才。杨麦也暗暗惊奇,这个姐姐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却可以很霸道的画出立体透视图;分得清各种想要的颜色;白胡子爷爷画什么,她都能找到最相近的颜色;光线与阴影的处理几乎完美……
杨麦认识诺菲后,就变成了纯粹去看诺菲画画的,因为诺菲太厉害了。
可是诺菲,确实是一个话不多的人。甚至于开始的时候,连理都不理杨麦。杨麦却像一只小狗一样,巴巴地往前凑,还很有眼力价地及时给诺菲换水,准备颜料,提前给诺菲削好铅笔。
终于有一天诺菲忍不住,她对杨麦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只是这话不怎么友好。时至今日提起这句话,两个人还忍不住笑话彼此都是过于执着的人。当时诺菲对杨麦说的那句话是:“你是傻吗?”
杨麦就愣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呢?杨麦懵懂无辜地看着诺菲,但是却在为诺菲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而欣喜不已!虽然诺菲并不知道。
“这些不用你做,我自己来没有问题。”诺菲也小小的个子,稚气的声音却说着老气横秋的话,杨麦觉得有想笑又觉得实在是挺酷的。诺菲又继续盯着不远处的景物,认真地在纸上画起来。
可是杨麦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觉得诺菲这样别扭反而很可爱,歪着脑袋嬉笑着说:“没关系啊,我喜欢看你画画。”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姐姐是在关心我耶!其实杨麦真想多了,诺菲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地多个小尾巴很受不了而已。
当诺菲画完画,和白胡子爷爷说完话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一旁双手托着下巴的杨麦还在眼巴巴的盯着她,而左手食指上没有结痂的伤口让她的动作一顿。
“又傻又笨!”诺菲瞅了杨麦一眼,说了认识杨麦以来的第三句话,然后利索地转身走了。
杨麦当时就不干了,为什么啊!?
白胡子爷爷看着杨麦就要哭了表情,不厚道地笑了,拍拍杨麦的小脑袋说:“诺菲啊,她是心疼你。”
“可是她明明骂我笨,”杨麦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白胡子爷爷,我是不是惹姐姐讨厌了啊?可是我是真的喜欢看姐姐画画的!”
“她没有讨厌你,”白胡子爷爷笑着说,“诺菲和你差不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她很孤单。可是,现在有你了,她也开始一点点改变了。麦麦,以后,让姐姐多笑笑吧!她喜欢你。”
“白胡子爷爷,你说得是真的吗?你没骗我吧?”杨麦眼角还挂着泪珠,却遮不住脸上的笑容,“姐姐真喜欢我吗?她不是讨厌我?”
白胡子爷爷笑眯眯地点头:“不信,你明天再来看看!”
“好!”杨麦乐得颠颠地跑回孤儿院。连院长奶奶都忍不住问说杨麦今天心情怎么特别好,杨麦故作神秘摇摇头,就跑掉了。
第二天早早的,杨麦就跑到画室等着诺菲。虽然杨麦很小,但是很有心,因为诺菲画画时的习惯她统统记得,她按照诺菲的习惯,准备好诺菲要用的东西,美滋滋扬着小脸,挂着兴奋的笑容。
果然,诺菲很准时地出现了。当诺菲推开门的时候,就发现一脸期待的杨麦,愣了一下,往常这一天她是不会来的,因此杨麦也不会特地等在这里。看到一旁笑眯眯的师傅,她知道一定是师傅将她今天要来的消息告诉杨麦的。
诺菲来到她的座位前,拿出画笔准备画画。当然,诺菲之前也没有和杨麦打招呼的习惯。在杨麦小心翼翼等着诺菲开始画画的时候,一个冰冰的盒子敲在她的头上。
“啊,痛!”杨麦叫出声音,双手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头,同时手里摸到砸她的东西,是一盒药膏。杨麦拿起来仔细看看盒子上的字,也没有认全。
诺菲瞟了一眼歪着头在努力认出上面字的杨麦,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说:“笨蛋,那是用来给你涂手上口子的药膏。”
“啊?”杨麦愣了,看看自己左手上的口子,自己没有和姐姐说过自己受伤了啊?!
诺菲看她愣愣的样子,无奈转身,一脸嫌弃的表情打开盒子,又拉过她的手,将冰凉的药膏细细地涂在杨麦的伤口上,边涂边说:“自己还是小孩子,装什么大人?我说过用你给我削铅笔吗?”
“你不会削就不要削好了,还给自己弄伤了!”
“这么大口子,你自己都不知道包一下吗?比昨天还严重,发炎了怎么办?……”
诺菲第一次对杨麦说这么多的话,虽然全是批评和唠叨,虽然语气不好,可是杨麦眼睛里亮晶晶的——原来天才姐姐是喜欢我,真的是喜欢我的!
给杨麦涂好药膏,诺菲一抬头就看见两眼放星星的杨麦,不由得脸一红,立刻就转身作势去画画,当然没忘记嘱咐上一句,“那么笨,自己就多小心点!”
“嗯!谢谢姐姐!”杨麦干脆的接话。听见那一声“姐姐”,诺菲的小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又随即放松了。
杨麦没有注意到这个,依然专心看着诺菲画画,但是一旁的白胡子爷爷却看得清楚,他也看到之后的诺菲在画画的时候,一直不自觉的面带笑容,她的眼睛也一直笑眯眯的。
从那之后,诺菲就一点点向杨麦敞开了心,两人成了好朋友。当然,没多久,杨麦就被收养了。
杨麦被收养后,以养父母家的条件,是绝不可能让她接受除了义务教育以外的任何学习和培训方式。可偏偏杨麦是个精力很旺盛、好奇心也很重的孩子。
孤儿院与养父家之间有5站地远,算算也快有3千米了,对于大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只有四岁的杨麦来说,绝对是不近的路程。
但是,杨麦执拗地每周都要去一回画室,因为没有钱,她只能走去,为此她要走上很久,那她也不放弃,只为了能够去看看诺菲画画。这个习惯一直持续诺菲离开这里,那时候杨麦已经7岁,而那段路程也已经不用走上那么久了。
“麦麦,我要去姥姥家了,以后不会再来这里画画了。”诺菲说话的时候很冷静,但是杨麦完全不行啊!
只要三秒,杨麦就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了:“姐姐,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的,似乎只有这一句。
在杨麦的心里,诺菲是一种别样的存在。在杨麦年纪尚小的年纪里,在她那时单调和极度贫瘠的精神生活中,诺菲就像是一盏灯,照亮了杨麦的生活。
杨麦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交心的人”,当然,这是白胡子爷爷说告诉她的。在随后的日子,她们用自己的方式保持着联系,相互鼓励,彼此温暖,在杨麦没有遇见柳青青和叶安然之前,诺菲是杨麦唯一的好朋友。
人或许就是这样,你永远不会知道今天你偶然遇见的那个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会给自己带来多么深刻的影响,你猜不到对方的一句话会让你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两颗心的吸引可能并不都是一见如故,却可以因为一个人的执着而熠熠生辉。
拉回思绪,杨麦低头看看手中的绘本,这次诺菲讲的是一颗蒲公英种子的故事,很暖。想来,诺菲最近应该很好的。
手机识时务的发出“叮~”的声音,拿起手机,杨麦笑了,这人真是不经想啊!诺菲的短信:麦麦,最近如何,甚是思念。最近要回国了,大概下周。见一面吧,我打算让你见一下白珞寒。
杨麦迅速回复:我24小时待命,期待你,更期待小白。
回复了短信,还是嘴角带笑,白珞寒?嗯嗯,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
放下手机,诺菲静静坐在回廊上,也许自己做不了的决定,杨麦可以帮助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诺菲脸上浮出微笑。
站在对面楼上窗户边的许珍珍右手攥成拳头,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你如果能帮我完成这件事情,我就原谅你,也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