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然带着那份“出生证明”回到叶家。
家里只有母亲一人在。
“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看着母亲仍旧含笑看着自己,叶安然心里一阵发凉。
“你猜我为什么回来?”叶安然随意地坐在母亲的对面。
安佳宁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叶安然,并没有说话。
“我最近很累,”叶安然看着安佳宁,“很累很累……”
“是吗?”安佳宁应着话,叶安然觉得客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变了氛围,“其实,你可以不那么累,是我和你爸当初为你想的不够多……”
“真的不够多吗?”叶安然冷笑起来,“多亏你想得不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安佳宁从容不迫,“你要是就是累,那就告诉你爸爸,让他安排人去接,你就在家好好休息,爸妈养得起你。”
这话让叶安然想哭。如果哪怕是一年前她听到了,估计都会感激要哭吧,但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感动,她现在想哭是因为难过,难过自己生活在虚伪中,竟然一直毫不自知。
“你养我?”叶安然敛去笑容,“我们还是直接一点吧,你把赵子涵弄到哪里去了?”
“赵子涵?”安佳宁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你们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居然跑来问我要人?”
“他失去联系难道不是你从中作梗吗?”叶安然面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丝毫的软弱。
安佳宁突然大笑:“叶弦那个傻孩子果真还是告诉你了?我早就知道,要让他成为你一眼就喜欢的人,风险太大,但是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这是让他光明正大回到叶家的最好办法。”
安佳宁的眼睛盯着叶安然,全然不再是以往温柔贵气的形象。
“你一直都在算计你的孩子,你不觉得羞耻吗?”叶安然冷声问。
“我的孩子?”安佳宁上下打量着叶安然,“叶弦是我的孩子,你不是!”她轻蔑地眼神深深刺痛了叶安然,“你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耻辱,标记着我一生的失败!”
叶安然听了这番话,觉得自己心里有盏灯被熄灭了。
“如果不是叶君故意欺骗,我不会让安氏被叶氏吞并,如果不是叶君,叶宣不会惨死异乡!他才是罪魁祸首!”
“当年,你利用你们之间已经被人知晓的矛盾,故意让人引爸爸去国外,趁机对股权做手脚,想帮助大伯伯转移资产,并且有了叶弦。然后谎称生病需要手术,留在国外,将才刚满七个月的叶弦剖腹取出,您也真是胆大心细。”
“我本来不用冒险,我可以直接生下叶弦的。如果不是怀叶弦到四个月的时候,叶君发现叶宣在和他的客户有接触,他怕叶宣势力超过他,就让人杀死他,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也不会让叶弦面临这些风险。”
“你怎么确定是爸爸做的!那只是意外!”
“别傻了,叶君那个心胸的狭小的男人,是真的做了,”安佳宁抬头看着天花板,“那个抢劫杀人的凶手,他自己说的,有人会保他不死。然后,那个人被我的人查出来,他的孩子账户里的钱,是叶君转的。”
“你怎么确定就是买凶呢?”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的,我倒是真的希望这一切和他无关,可是那之后又过了几年,有一晚他做噩梦,梦里他说,大哥我是逼不得已,我错了……但是他拼命的认错,我听了之后知道,我猜的没错,我当初当机立断的选择也没错!”
叶安然听着安佳宁的话,心里五味陈杂,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做不出判断。
“好了,我可以告诉,我对你们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你只要告诉我,赵子涵在哪里,你对他做了什么!”叶安然冷淡地说。
“呦呦,看不出来你真的是很在乎他啊……”安佳宁笑着,“他不就是你找回来帮你获得权力的工具吗?现在假戏真做有感情了?”叶安然看着自己母亲满脸的嘲讽,“你放心,他本事大着呢,我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你如果能让他把他不该碰的东西给我就最好不过了。”
“你以为你现在说了这么多,我还会听你的话?”
“那,或者,你可以考虑把你在叶氏的股权转让出来,给叶弦。”
“哼,做梦!”叶安然冷笑,“就如你说,到最后,什么都不如钱握在自己手里重要。”
“看不出来,你也不如看上去那样冲动无知,叶弦这个亲弟弟还是不能打动你?那你也别想知道赵子涵在哪里!”
“你觉得我来找你,会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吗?”
“准备?”安佳宁又一次大笑起来,“怎么?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小然,我告诉你,你不可能赢我。你以为你只知道了一点,就会一切尽在掌握吗?你的赵子涵怎么样都无所谓吗?叶弦你舍得伤害吗?可能,那个不敢自己女儿如何优秀还一心想要儿子、在外面搞了无数女人的叶君你都舍不得动手吧!但是我不一样!”
“他自己也怀疑过为什么这些年自己一直只有一个叶弦,因为其他女人的尾巴都是我给断的!只不过你是不能动的棋子而已,否则我一定要叶君断后。”安佳宁冷静地说完这话,嘴角噙起一抹笑,“她们不可能有孩子。我不会允许这一切超出我的掌握。你看,我是不是做到了?”
“真的,你不要不相信,你可以找叶君求证,在他不知道叶弦的存在之前,他有过多少女人,而我,都能装作视而不见,因为我不爱他,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你不一样啊,你做不到啊。”安佳宁停下来看看叶安然,眼睛里有些许得意,“我也心疼你啊,小然,你的爸爸,即便看到你很优秀了,也依然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甚至让我阻止你那么快就结婚,你想不到吧?”
“你怎么想的都什么不重要,我只想知道赵子涵到底在哪里?”叶安然心里冷得像块冰。
安佳宁摇头:“不知道。”
叶安然从包里掏出叶弦的出生证明,“你想我把这个给爸爸是吗?我知道你是不怕,你只是怕时间不够你准备!”
“你怎么拿到的?”安佳宁忽然跳起来,扑向叶安然,叶安然将证明举起来躲着安佳宁,“告诉我赵子涵在哪里?!”
“你能拿到这个,就该知道他不在我这里!”安佳宁停下来,恶狠狠看着叶安然。
叶安然歪着头看看安佳宁的一脸愤恨:“哦?是吗?那很遗憾,在赵子涵出现之前,这个东西我都不会给你。”
叶安然将出生证明折好顺势要塞进自己放在沙发边的背包。在叶安然弯腰的瞬间,安佳宁突然拿起茶几边上的一个花瓶,就势要砸向叶安然。等叶安然发现时,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再继续低下身子抱住头想躲避来自自己母亲的攻击。
“姐!”忽然有人在一边喊着,叶弦突然就冲出来,伸出胳膊挡住花瓶。
“啊!”安佳宁发出尖叫。
叶安然站起身,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叶弦,胳膊上的衬衫被划破,渗出殷殷的血液。
“叶弦?”叶安然皱眉,忽然发现客厅的另一侧,一个人影站在那里,“爸爸?”
此时安佳宁才发现叶君站在客厅的另一边。
“你怎么会在家……”安佳宁意外地说,有些惊恐,这不在自己的计划里。
“是我,我让爸爸在家的……”叶弦声音低低的,“妈,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安佳宁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然就苦笑着说,“没想到,你第一次叫我妈妈,竟然是在这个时候……”
叶安然有些惊讶的看着叶弦的背影:“你为什在这里!你的胳膊受伤了,走,跟我去医院!”
“不用,姐姐……”叶弦声音低低的,有回头,“我没事,我知道你联系不到姐夫,知道你去了洛家,我就知道,你也一定会来找她,只是,我没想到你已经拿到那个出生证明的……”
叶安然心里紧紧的,看着叶弦清瘦的背影,这个孩子到目前的这二十年,就因为一个人的爱恨纠葛变得狼狈不堪:“走,这里不需要你,你跟我去医院。”叶安然拉着叶弦就要向外走,“他们想要,这个就留给他们!”
叶安然将那张出生证明撇到茶几上,就拉着叶弦向外走。
身后空气安静地让人窒息。
叶安然头也不回,带着叶弦走开,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里。
……
医院的处置室里,叶安然看着医生给叶弦包扎伤口,他的样子和自己很像,一直都是很像的。他是自己的弟弟,从一开始,她就喜欢他,当他是另一个自己。当初同父异母的身份没有让她觉得不妥或者难堪,但是如今这样的结果却让自己难以承受。
叶家人一直以来都那样昂首站在高台上,如今却要面对如此混乱不堪的局面,叶安然是知道的,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叶氏内部的战争财刚刚开始,经历今天下午的事情,她已经不期望父母中任何一方是真的要交出诚意来把自己当成女儿对待的。
尤其,叶安然想起母亲对自己说的话,即便最初知道了真相,她只是觉得母亲的举动有些荒唐而已,不曾想,她却将自己视为耻辱。
叶安然闭上眼,赵子涵在哪里?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办……
“姐姐……”叶弦伤口已经处理,正轻声叫着走神的叶安然。
叶安然回神,看看叶弦:“处理好了?”叶弦点头,叶安然没有多话,就先向外走去。
坐上叶安然的车,叶安然看看倒车镜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豆挂饰,在回国不久,赵子涵挂上的,叶安然嫌弃它丑,赵子涵一本正经说这个保平安,要挂上的。于是叶安然就任他处置。此时此刻睹物思人。
“姐,”一边叶弦开口,“姐姐,我不知道今天我做得对不对,我没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了,但是,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要骗你了,我不想辜负你对的好,我不管什么股权什么财产,姐姐,我什么都不要,我想还我欠你的……”
叶弦说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叶安然木然转头,看看这几天瘦得厉害的叶弦,摸摸他的头,“你是我弟弟,你也不欠我任何东西,记住了。你要做的,就是努力过好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