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承书看着姚云海似乎明白了姚云海要说的话，有些紧张得看着他。
“麦麦，你听我说，你别激动，”姚云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镇静一下，而杨麦似乎也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双手不由得抓紧了被子。
“我找到小婶婶了……”
杨麦明显身子一紧，“妈妈？”她小声重复着。
“是的。”姚云海点点头，看见洛承书正在看着自己，于是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洛承书，传达着自己的焦虑。
“我妈妈，她在哪里？”杨麦低声问道，“她……还好吗……”
听着杨麦声音里的不自信，姚云海看看洛承书，洛承书冲他点点头，姚云海缓缓开口：“麦麦，你冷静听我说，她不太好……”
“不太好？”杨麦转过头，用几乎看不见的眼睛望着姚云海，“至少，她还是活着的，对吗？”
“嗯，其实，她现在就在本市，”姚云海慢慢说，“但是，她，如传言说的那样，神志不清，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已经见到她了，但是，她，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我说什么，她都不懂，没有反应……”
杨麦的手还是紧紧握着：“那她生活在哪里？”
“她有一个小公寓，出嫁前就照顾她的佣人始终陪着她，我提议让小婶婶接受治疗，但是小婶婶一听说治疗或者医院，就情绪激动，佣人说，这样已经很多年了，在医院里反而情绪更不稳定，我也就没有强求……”
杨麦没有说话，但是眼泪已经一滴一滴地滑落。
“对不起，麦麦……”
杨麦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恨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万一我有一个差池，甚至在没有机会看见她了……”
洛承书摸摸她的头：“你不要忘坏处想，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会看见妈妈的。”
杨麦微微点头：“希望会……”
……
在程医生的办公室里，洛承书、杨木和姚云海正和医生说着手术的事情，因为杨麦身体恢复算好，医生不打算再继续拖延，尽快安排手术。
“建议尽快进入手术，有什么要求，我尽可能安排好。”程医生最后又嘱咐一遍。病房里，叶安然、刘阅心和沈策都在，他们在和杨麦说话，安抚她的情绪。
“程医生来了！”沈策坐在靠外的位置，看见一行人来到病房，先起身打招呼。
程医生笑笑点头，来到杨麦的病床前，又一次查看了她的眼睛，“你的眼睛很健康，没有问题，手术过后就可以看见了，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杨麦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这几天会配合做一下免疫力强化的方案，保存好体力，我们计划五天后正式手术。”程医生语气和蔼地说明，杨麦配合地点头。
接着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程医生才离开。
杨麦情绪不高，屋子里的人都感觉得出来。
叶安然看看一脸茫然的杨麦：“小妞，你紧张了？”
杨麦笑笑，摇头：“没有。”
刘阅心握住杨麦的手：“我们都在，不管害怕或者担心，都不要有顾虑，尽管说出来。”
杨麦想了想：“那个，我想，过几天，我就要手术了，我要是说完全不担心，是假的，可是，我不想惶惶不安地苟且偷生，所以，宁愿选择放手一搏，我要手术，想做一个健康的人活着。”
大家静静地没有插话。
“我，如果能平安地完成手术恢复健康，是最好的事情。但是如果没有，怎么办？”杨麦说着不由得效率一下，“我今天，就当是先把最后的遗言说了，如果我好了，就当没有发生过。”
“麦麦……”叶安然略带紧张和责怪地声音传来。
“叶子，就先从你开始吧。”杨麦笑笑，脸色苍白，但是嘴角带着浅浅笑意，“我们一起经历了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回忆多到说不完，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很多不一样的体验，给我最信赖的保护，我遇见你，真好。赵子涵是个好人，要记得尽早结婚，生个宝宝，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是宝宝的干妈，这个变不了。要是以后，见不到我，夜晚的时候倒上一杯酒，我会陪你一起喝。”
“杨木，以前我觉得你是一个叛逆任性的孩子，事实上，我错怪你了。以后要好好工作，不为我，为你自己。希望你能比现在还要好。”
“沈策，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温暖阳光，虽然我无以回报，但是你不记恨我对吗？以后，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大哥，我对我是谁家的孩子不在意，但是还是谢谢你为做的一切，包括之前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我对家人感受因为你变得更真实了。如果我不在了，那就麻烦你帮我多照顾她。”
“阅心姐，你是我心里的女神，我很幸运遇到你，我有很多事都要你帮我处理，你不要嫌我烦。不管怎么样，都要幸福。”
“诺菲没有来，帮我转告她，她是我儿时灰暗世界的光芒，希望她做了母亲之后，会真的幸福。”
“还有，我认识的人，如果没有机会，帮我感谢他们。”
“别闹，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姚云海声音带着颤抖，竭力平静地说。
“好，希望这个话是废话，用不上。”杨麦平静地说，“我已经交代了阅心姐，在正式接受治疗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也和洛承书说过，”杨麦停顿了一下，此时她提到了他的名字，她并没忘记他也在，“如果，手术出现意外，或者病情出现意外情况，我出现脑死亡或者要依靠切管延缓死亡的情况，我的决定是，放弃治疗，不要用任何无效的方式勉强我活在这床上。你们尽管接受我有尊严的离去，记住我之前的样子就好，现在的样子也不要记着。所以，不管是签确认书，其他人不要埋怨他。”
杨麦说这个话，其实是给洛承书铺路，因为最后做决定的，一定是他。
“我也签了器官捐献书，希望你们理解。”杨麦依旧平静地说，“最后，剩下这几天，除了阅心姐、杨木和大哥，你们谁都不要来了。现在，你们就走吧。”
杨麦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有着光彩却又没有焦距。
“麦麦……”叶安然想说什么，杨麦却开口说：“叶子，走吧，杨木留下陪我就行了，你们都走吧。”
叶安然眼睛里有泪水，却也终是应了一声：“嗯，要加油。”
“好。”杨麦好看地笑起来。大家一句简单地告别，一个个慢慢走出病房，唯有洛承书一动不动，仍旧站在距离杨麦不到一米位置。杨木看着目光一直落在杨麦身上的洛承书，又看看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杨麦，想开口说话，有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喂，”杨麦轻声开口，“洛承书，你也走吧。”
“我想多看看你。”洛承书也平静地说，但是杨木看见洛承书的眼已经红了。
“我怕你看不够，也怕你只记得选择的我，”杨麦笑笑，“听话，回去吧，等我手术完了再来看我，”杨麦说着歪着头笑起来，“记得，给我带来好看的衣服和帽子，一旦我能离开床，就带我去兜风吧！”
“好！让诺菲和哥哥给你做定制款的。”笑说着的同时，眼睛有泪水。
“嗯，”杨麦笑着点头，“那你快回去吧，我没事的！”
“好，我先走了。”洛承书说，“等我。等我，记住了吗？”
“好，记住了，就算失忆了也会记得。”杨麦笑着说。
洛承书抿抿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却没有，转身向门口走去，拉开门的瞬间，杨麦在病床上说：“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喝酒，别总皱眉头，不开心的时候记得想想我们以前的事情，”杨麦嘴角挂着笑意，“你还可以看看上次我养伤的卧室抽屉里的东西。”
洛承书点头，就像杨麦能看见一般：“好。”
门被关上，屋里又重归安静。
“姐，”过了很久，杨木开口问，“你为什么不和姐夫多说说啊？你不是最爱他吗，为什么刚刚你谁都提到了，就是没有提姐夫。”
杨麦寂寥地一笑：“是啊，就是最爱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太爱他，想说的太多，不想这样匆匆交代，我想以后有机会和他慢慢说。”
“那你……”
“如果失败了，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说的越多，他感受得越深刻，当我不在的时候，他就越痛苦。如果可以的话，我又何尝不想能一直陪他走到最后。但是我不能只想着自己啊……”
“姐，那姐夫会知道吗……”
“会的吧，他一直都知道的，我相信……”
杨麦低下头不再说话，他会懂的。多想，能再看看他的样子。
门外的洛承书并没有走，将杨麦和杨木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强忍着酸楚，安静地离开。你一定要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