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泛起晨光,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杨麦侧头看着熟睡的洛承书,好像第一次见他睡得这么沉。
轻轻握住他的手,抚着他的手指。杨麦回想几个小时之前的自己,还不禁有些脸红心跳。在做出那些举动之前,其实杨麦还真没有想好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但是那之后,杨麦也觉得反而很好,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管是保守治疗或者开颅手术,自己的以后都无法预料,在还能有记忆的时候,在自己还能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时候,多一些和他的经历,多记住一秒和他的回忆,这也是好的。
侧过身,杨麦搂住洛承书,依偎在他身旁,听他的呼吸声,想象假若自己多年后还能健康生活着,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呢?
……
吴念在卧室里哭泣,蒋玫瑰连忙从厨房跑过去,抱起吴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怎么了宝宝?念儿乖,妈妈在呢,不哭了啊,乖,念儿,你看这个是什么,小鸭子!……”
吴强在客厅看着蒋玫瑰的样子心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自从那天蒋玫瑰和自己谈过之后,两个人相敬如宾,不,像冰更对。两个人已经过分的客气和疏远了。
第二天蒋玫瑰将吴念接回家,就一直和吴念住在次卧里,但是每天早上,依旧会给吴强准备好早饭。不管吴强晚上是不是回家吃饭,回家的时候,总有蒋玫瑰准备的温热的饭菜,锅里还有一碗给他补身体用的汤。
吴强开始暗示,后来直接说,这些用不着,蒋玫瑰只是说,在离婚前,应尽的义务一件都不会少。然后又和之前一样。若不是两个人没有交流,这两个人看起来,真像和睦的温馨的一家人。
昨天院长找吴强询问情况,吴强才知道,蒋玫瑰在前一天已经向院长交了辞职书。院长很奇怪,蒋玫瑰说因为家里的原因。院长特意问吴强,有必要为了孩子不让蒋玫瑰辞职吗,大不了产后的假期给得再长一点,毕竟大龄晚育,课程方面也给调一下,过来报个到就行,根本不用天天来,何苦辞职呢?
吴强苦笑,假装很知情的样子说,尊重蒋玫瑰的选择,她想全职在家陪孩子。
院长直摇头,说真可惜。
吴强倒是警觉起来了,蒋玫瑰辞职了,这意味着,她已经在做离婚的后续准备了,换句话说,她可以随时带着孩子离开。关于孩子的抚养权问题,他也是托人问了好几个有经验的律师,都是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强很难获得吴念的抚养权。
虽说之前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吴强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希望蒋玫瑰在最后一刻能够放弃吴念的抚养权。在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吴强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如果没有了吴念,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吴念,吴念,吴强心里念叨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吴念,这个名字真是一个好名字。这是自己仅存的牵挂了。人到中年,原本是人人羡慕的对象,因为一场婚姻变故,自己却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中年的危机感,从来没有这样的浓郁过。
吴念在里屋渐渐停止了哭声,蒋玫瑰将吴念放在小床上,走出了,准备去厨房。吴强想了想,还是叫住了蒋玫瑰:“你等一下……”
一时间,他居然觉得很尴尬。
蒋玫瑰就那样淡定又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他,好像一切都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后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一般。
“听院长说,你交了辞职书了?”吴强没有看蒋玫瑰,而是看着他对面的墙壁。
“啊,是啊,”蒋玫瑰也没有闪烁其词,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交了辞职书,离婚判决下来后,我就带着吴念去新加坡。”
“去新加坡?”吴强情绪激动起来,“你怎么就知道孩子一定是判给你的?再说,你去新加坡做什么?就在那里念了几年书,你家人都在这边,你去新加坡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蒋玫瑰淡然一笑:“吴强,你别自欺欺人了好吗?你很清楚,就孩子的实际、就我妈两个人的条件,吴念的抚养权一定会判给我!你怕我去新加坡,不是为考虑,是因为你知道,你拿不到吴念的抚养权,我去了新加坡,你基本就不会看到吴念,不是吗?!”
“你问我去新加坡做什么?我在那边可以做研究室的工作,也可以做我家亲戚的公司职员,还有一个追求了我三年的男人,我回去至少不孤单啊!不然我留在国内做什么?等着每个月你来施舍一样看我一眼?我告诉你,吴强,不可能!”蒋玫瑰冷漠地说。
“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就有有点什么做的不够好,那么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一再食言和伤害,也都足够抵消了,你不用再想了,我不会留在国内,不会给你任何念想的。”蒋玫瑰也突然发起狠来,眼中的愤怒不由得让吴强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想过,蒋玫瑰居然会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怨念。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蒋玫瑰对自己不在是爱意,而是仇恨呢?难道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一无所有的?想到这里,吴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蒋玫瑰,你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蒋玫瑰一脸冷漠转身,走向厨房。
吴强看着蒋玫瑰的背影,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这样的蒋玫瑰,自己不认识也罢。
凌晨一点,吴强从书房里出来,回到自己的主卧,这一回让他意外的是,蒋玫瑰也在。
就在他摸黑躺上床的时候,旁边熟悉的香气和温度一下子传递过来,吴强没有动,假装身边没有人。
蒋玫瑰凑近吴强,想去亲吻他,刚一靠近,却被吴强挡住。两人在一瞬间僵住,气氛有点尴尬,蒋玫瑰在黑暗中笑笑:“我就是想提醒你,后天上午九点,市法院民事3号厅,别迟到了。”然后蒋玫瑰起身,离开房间,打开门的时候,蒋玫瑰停了一下,回头对吴强说,“你真让人失望。”
门关上了,蒋玫瑰消失不见,一切光线声音似乎都消失不见。吴强睁着眼睛,却好像失明了一般。蒋玫瑰说,自己让她很失望?
她失望了?就刚刚?就因为她要睡自己?不,肯定不是,她是说什么呢?吴强觉得自己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蒋玫瑰要表达的是什么,最后想到,不久前她对自己的评价——“烂好人”。
吴强的胸口好像遭了一击重击,自己是个“烂好人”……黑夜里,浓厚的挫败感像涨潮的海水汹涌而至,瞬间将吴强淹没。在这幽深的夜里,他想溺水的人不能自救,无法改变那个声音“你是个烂好人!”……
……
吴强从3号厅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因为是协议离婚,且接受过调解无果,所以这次离婚案件处理的很快。蒋玫瑰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孩子必须归她,其余的,一切财产包括抚养金全部不要。
任凭吴强怎么挣扎,法官和陪审团的意见都是,这么小的孩子显然更适合和妈妈在一起。
初冬的天气很冷,吴强依旧毫无知觉地向外走去,外套搭在臂弯上,甚至忘了去穿。
蒋玫瑰从后面追上吴强:“等下!”
“怎么……”吴强毫无生气地望着蒋玫瑰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以前的自己怎么从来没有绝对这个女人这么讨厌!
“给……”蒋玫瑰递给吴强一张银行卡。
“你这是干什么?”吴强一脸嫌弃。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五十万,结婚新买的房子花了你所有的积蓄,以后你一个人生活,……”蒋玫瑰的话没说完,吴强就推开她的手。
“我还不至于让你这么糟践我!”
蒋玫瑰也急了:“我给你钱就是糟践你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她边说边追上去,“你就不能留下这个钱吗?就当给念儿攒的钱,以后他要结婚什么的,你还不为他考虑吗?”
“放起来吧,我儿子以后要用的钱,我就是卖房子也给他凑齐,用不着你,啊,你记住,我们现在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回去记着照顾好吴念就行,别的事情就别操心了,我不敢劳驾你惦记着!”
吴强说着,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车子旁走去,蒋玫瑰站在原地,噙着一眼窝的泪水,恨得牙痒。“吴强,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阳光正温暖,一直照进人心里去,却化不开此刻两个人心里结出的冰。
吴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向院长请了两天假,他想要好好调整一下。吴强站在客厅环顾这个才组建不久就已经只剩下自己的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蒋玫瑰收拾东西很快,她需要的东西也不多,基本上,出了几样吴念的必需品外,这个价根本看不出刚刚搬走了两个人。
好像一点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一个片刻之间,什么都变了。
吴强退到沙发边上,瘫坐在沙发上,掩住脸,开始用力哭泣,就像要把这之前所有的委屈和悲愤都不收控制地奔涌出来。
他终于意识这样一个结局:
我,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