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杨麦总是在问自己,我到底是谁?我有什么样的爸爸妈妈?为什么我会在孤儿院?曾经的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将自己送进孤儿院?我未来会不会遇见自己的亲生父母?然而,这些问题她自己回答不了,别人回答不了,教科书和世界上最权威的百科全书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是现在,她想到这个问题依旧会觉得忧伤。
杨麦有着小小的埋怨,可是更多的,她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一定是有苦衷的,因为不得已的苦衷,他们才骨肉分离,他们一定还活着,杨麦坚信自己以后一定会遇见他们。
“麦子啊,”奶奶掀起门帘走了进来,“累了吧?”
“没有,就是有点热。”杨麦侧头笑着说,拍拍身边的床,“奶奶快过来坐。”
奶奶坐过来,用手轻抚杨麦的头,“一会儿就得回去了吧?”
“嗯。”杨麦翻成侧身,伸手搂住奶奶的腰,“奶奶,下次我争取回来多住几天。”
“好,知道你工作忙,多注意身体,看你,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杨麦撒娇说:“哪有,奶奶,现在都流行减肥,我这是骨感美。”
“可算了吧,我们麦麦可不能再瘦了,奶奶看着心疼。”奶奶看着杨麦慈爱地说,“麦麦啊,奶奶知道你有心事,奶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不是真的开心,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杨麦垂下眼,她知道在这样一个慈祥又聪明的老人面前,她做的那些小动作毫无意义。
杨麦紧了紧搂着奶奶的手臂:“奶奶,有时候我很困惑,有的时候,也会冲动地决定去做一件事,我不知道对错,就是不由自主地做了。”杨麦埋下头,“奶奶,我觉得我有些累了。”
奶奶顿了顿,“麦麦,人一辈子从来没有一直顺顺当当的时候,虽然我希望你能如此。生活里的事情,只能你自己一点一点去面对。做事啊,其实没有什么对错,你只要知道,做决定的时候,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奶奶伸手轻轻拍着杨麦的肩膀,像一个真正的智者,眼里是睿智的光芒。
杨麦埋着头轻轻点点。
“对了,麦麦。”奶奶想到什么似的,用另一只手拍拍杨麦的胳膊,“奶奶有样东西要给你。”
杨麦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松开抱着奶奶的手臂,坐起来,看奶奶脸上笑意盈盈却眼中带着沉重起身去了隔壁屋子。
片刻,奶奶拿着一个墨绿色锦缎刺绣的荷包回来。
杨麦仔细瞅瞅奶奶手中的荷包,有点想笑:“奶奶,这个就是小说里常说的荷包?”
奶奶眯起眼睛笑笑,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说罢将荷包递给杨麦。
“好漂亮!”杨麦接过荷包细细看着,不由得开口感叹。暗绿色的底纹上面是云锦图案,十分精致。“难怪古代女人都要给家里好好的学刺绣,真的是件艺术品。”杨麦抬头看着奶奶笑说,“估计要是我穿越到了古代,就完蛋了。连个最基本的图案都不会绣,连定情的手绢都做不出来,最后一定是留在家里的老姑娘。”
奶奶笑笑说:“你这傻孩子,你不会也能嫁出去。”
杨麦笑,低头有打量一下这个荷包,那绸缎还有着金丝暗光,隐隐似乎透露着不同的气息。杨麦纵然不懂织品材质,也从中看出这个荷包的料子非凡品。
“麦麦,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奶奶开口说道。
杨麦抬头看看奶奶,点点头,笑着应道:“好。”刚一接过荷包,杨麦就摸到里面有一个沉甸甸又有点硬的物品。
打开荷包,出现在杨麦手上的,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平安锁。
看了眼手上的平安锁忍不住惊叹:“好漂亮!”杨麦惊喜地抬头看看奶奶,见奶奶笑着冲她点点头,杨麦又低下头去细细打量着手中的平安锁。
整个平安锁是上好的老银制作的,主体是一个近似心形的锁,正面有着细细的水波纹,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宛若被风吹动了一样,好似在流动。右下方斜着雕着几朵牡丹花,花开绚烂,即便是白银,只有银白色,但细密而有序的层次,纹丝不乱,精致异常。再看平安锁的背面,则镶着一块心形的翡翠,透着盈盈的彩头。这块翡翠个头不大,但善在取料有心,恰好利用翡翠的彩头在背面做好布局,好似这飘渺的颜色在银锁的背面自成一副山水画。所谓精致用心、大师制作,也就不过如此罢。
锁的周边装饰着7把垂下来的钥匙,全部都是仿着唐代锁寒窗的样式,每把钥匙都似真的钥匙一样,逼真至极,细看钥匙不大,但上面的镂空却打磨的极为仔细,没有一处不是平滑光亮。杨麦很难想象制作的人,是怎样靠手工一点点将它们打磨成如此模样的。
整个平安锁泛着点暗黄的光芒,能看出它应该是很久以前物件,看得出奶奶也应该很喜欢它,并经常拿出来看,并给它抛光,才使它仍然保持着银器独有的光芒。
杨麦仔细看了个遍,有些疑惑,看着奶奶问:“奶奶,这个平安锁是你的?”
奶奶笑着点点头。
杨麦又接着问:“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
“你不喜欢?”奶奶笑着问。
“喜欢是喜欢,”杨麦看看手中的平安锁,又抬头看着奶奶,“可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我知道奶奶一定也很喜欢这个平安锁,奶奶就留着吧。”杨麦笑着将平安锁装进荷包,递回去。
“臭丫头,你还和奶奶论君子之道?!”奶奶笑起来。看看杨麦手中的荷包,“奶奶的确是很喜欢这个锁,但是再喜欢,也带不进墓地里,把它交给一个喜欢它、能好好保管它的人更重要。”奶奶静静地说。
不知为什么,杨麦总觉得今天的奶奶很奇怪,说话也和以前不太一样。
杨麦皱眉:“奶奶,你在说什么啊!”
奶奶握住向她递过来荷包的手,看着杨麦的眼睛:“麦麦,这个平安锁对奶奶来说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但是奶奶年纪大了,我想你替我收藏着,这就是我这辈的所有。”
杨麦神色有些紧张,看着奶奶,摇头。“奶奶,你说什么呢啊?你别这么说。”
奶奶看见杨麦的紧张,又笑笑,握着杨麦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听奶奶的话,把这个收好。你记着,这个不仅仅是我重要的东西,以后,它对你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收好它。 ”
看着奶奶满是期盼的眼神,杨麦总觉得奶奶今天是话中有话,想问,却见奶奶笑着朝她摇摇头,杨麦不由得重重点头应着。
奶奶这才舒心地笑了,摸摸杨麦的头顶,“奶奶年纪大,总有一天会离开,有些事情,该托付就托付了,总归是有好处的。”
杨麦看着奶奶,眼睛忽然就红了,她自然知道奶奶说的是对的,生老病死无可更改,那个平安锁一定是奶奶很重要的宝贝,奶奶将它赠给自己,杨麦一方面很开心,因为奶奶将自己视为最亲近的人,而另一方面,却无限伤感起来,对于年纪越来越大的奶奶,自己能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少了。眼前这个和自己并未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人,在自己最没有能力生存的时候,给了自己一条活下去的路,还给了自己学习的机会,因此,她的命运得以改变。
杨麦抱住奶奶,“奶奶,谢谢你!”她真诚地、低声地说。
奶奶轻轻拍着杨麦的后背,只是微笑,没有再说什么。
……
坐车回到市里尚不到五点,回到公寓,杨麦先将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去冲凉。从浴室出来,杨麦一口喝干水杯里的凉白开。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弟弟的新手机号码。在临上车的时候,杨母给的。
看着手中的纸条,杨麦心里有点酸酸的。在养母的心里,杨麦她终究还是一个外人,她曾经和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要等价交换的,都必须以同样的、甚至几倍的付出去偿还。
有时候杨麦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作为孩子为家庭付出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敏感的她真的能感受到养父母对自己和弟弟之间的差别。他们对她好,但却不是父母对孩子发自内心的疼爱。
而对此,杨木却丝毫不领情,并对自己敌意很深,因此,杨木很小的时候,就极为叛逆,杨麦的迁就和退让,并没有让他懂事,反而觉得她是在演戏,这让杨麦很是头疼。
反复默念着手中的手机号码,杨麦终究还是拨了出去,彩铃响了好久,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杨麦皱眉,又再次拨通号码,反反复复。终于,电话接通了。
在杨麦悬着的心刚要放下的时候,电话那边嘈杂的音乐声又让她再次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