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你妈妈教你的?”黄千诚看着诺菲,有点好笑地问。
“我是自学的。”诺菲没有看黄千诚,声音里,也还是小小的别扭。
“那以后,珍珍……”黄千诚试探着问。
“她才可怜,到头来,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诺菲叹口气,“曾经一度我很恨她,可是后来我恨自己,自己那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感情,怎么能埋怨她?我其实也可以去做点什么的,但是自以为是的洒脱放手,换来的分别就怎么能说全是她的错?”
“直到现在,”诺菲看着黄千诚,“我才知道,我至少有真心爱我的人,比她要好上千百倍。”
黄千诚看着诺菲的眼睛,平静无澜,却深似大海。“我是上辈子积德了,这辈子有那么好的女人去爱,还有这样的女儿在。”
诺菲眼睛有些酸,看着那个瘦小了一圈的男人,声音在喉咙转了几圈,“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我回国之后自己一定要多注意,让珍珍留下吧,至少她心底是有善念的,你好好教她,她会担当重任的。”
诺菲轻轻蹙起眉头,果然那句话还是很难张开口去说。
黄千诚看见诺菲说这些话时的纠结,她的别扭,他这个做父亲的多少是能理解的,他不勉强她承认自己,也舍不得她为难。他其实很想留她在自己的身边,也想给她所有来弥补自己错失的她的童年和自己身为父亲的遗憾。
可是,那样的话,诺菲会为难的。
黄千诚摇摇头,一切让她为难的话,他都不会说出来。
黄千诚只是微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诺菲看着黄千诚,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看不到,但是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很滑稽很难看。但是黄千诚却因为诺菲这个不怎么美丽的笑,笑得很开心。这是女儿第一次对自己笑。
……
楼下医院的花园小路,许珍珍在前,白洛寒在后。
“珍珍,”白洛寒见许珍珍走得越来越远了,在后面喊住她,“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会好好听完。”
许珍珍站住,“好好听完”,呵呵,是啊,之前自己说的话,他可能连听都不愿意听。
许珍珍转过身,窄窄的小路两侧是成片的绿树,白洛寒身上,依旧是他最喜欢的白色衬衫。在认识他以前,许珍珍从来不知道有男人可以将一件白衬衫穿出这种一见难忘的效果。
“亲爱的,”许珍珍笑着仰起头,“你是不是要走了?”许珍珍的语气是白洛寒从未听到过的,该怎么形容呢?亲切却胆怯,热情却冷静,还有她闪亮的眼睛里毫不隐藏的悲伤,白洛寒忽然被这样的许珍珍染上了感伤。
“明天。”白洛寒简单明了。
“我知道,”许珍珍苦笑一下,“我说的是,你是不是要永远的离开我身边了?”
白洛寒看着许珍珍,话有些残忍,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娶的女人只可能是诺菲,不会是许珍珍。给她希望无疑是更残忍的事。
“珍珍,我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来到你身边,所以也无所谓离开。”白洛寒平静地说,但是语气柔和了一些。
“你总是这样,”许珍珍毫不意外白洛寒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自己所期待的,明明不是这样的话,“就算是这样,你都不会说点好听的来安慰我一下。”
“我以为,那些不合实际的话还是少说一点,多余期望会让人贪婪,贪婪总是让人失望。”
许珍珍听着白洛寒的解释,就一直静静地看着白洛寒。
“洛寒?”
“说。”
“你,真的就从来没有过一丝一点的喜欢我吗,从来没有过吗?”许珍珍问着,眼里是满满的光彩,答案就在自己心里,却忍不住一再求证,自我摧残。
白洛寒看着许珍珍:“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诺菲,我想你比谁都清楚。”还是一样的话,白洛寒已经竭尽自己所能,让这话变得不那么冰冷。
许珍珍反而笑得释然,低下头,片刻又抬头,“其实,这样挺好。你从来不爱我,没喜欢过我,这样我也能彻底没有牵挂。”许珍珍笑笑,“我好羡慕诺菲,她能遇见你,能让你那么爱她,在我眼里,她是最幸福的人。”
“你也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只要你想。”白洛寒说。
“怎么可能呢?”许珍珍惨淡地一笑,“我不知道亲生父亲在那里?母亲一直欺骗利用我,现在在监狱身不由己。我高傲孤僻,所以没有朋友;唯一爱的人,却根本不爱我。”
“珍珍,你别这样想。”白洛寒看着受伤很深的许珍珍,忍不住还是想多说几句,“你妈妈最后想要保护的人还是你;黄叔叔虽然不是你亲生父亲,但是他这些年不是把你当成亲女儿来疼爱的吗?还有诺菲,是她说,让我把手里的股权转给你,说你一定可以。”
“你说是诺菲让你把股权给我的?”许珍珍瞪大眼睛问道。
“是啊。”
“她是可怜我?”许珍珍蓦地冷下脸。
白洛寒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许珍珍:“如果你一直要把别人的好意当成敌意,那你永远不会有幸福。”
“你走吧,我幸福还是不幸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反正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许珍珍倔强地别过头,还能放狠话,说明自己还好。
“其实,”白洛寒将要转身的时候,又瞥了一眼微微低下去看着一边的许珍珍,“我一直认为,在意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不是你嫉妒着诺菲,或许我们可能会有更好的方式相处。即便如此,如果我们不在意你,就不会做现在看起来完全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白洛寒语气平静地转过身,向前走去。却不料被一只手拉住,许珍珍抱住白洛寒,脸庞在他的后背上贴的紧紧地。
白洛寒皱起眉,想伸手挪开她的胳膊,却忽然感觉到许珍珍微微的抽泣以及后背被眼泪浸湿的温热又转凉的温度。
许珍珍呜呜地哭着,“再让我抱你一回……”她收紧胳膊,“最后一回就好……”
白洛寒沉默着放下胳膊,没有言语。因为给不了未来,所有的语言此时都是无助的虚妄。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说,……”许珍珍哽咽着说,“白洛寒我爱你,从遇见你到现在,我爱你,你知道吗……”她知道他不会回应自己,一个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字句说得尽可能清晰一点。
“这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也不求你会记得,”许珍珍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上,“我就想记住我还抱着你的感觉,我要记得你在我身边的感觉,这样,以后我一个人的时候,想想这样的感觉,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说到最后,许珍珍又是忍不住呜咽着哭起来。
过了这一刻,松开手,自己就只剩有那些真真假假的回忆了……她告诉自己要放手得有尊严一点,可是,在白洛寒面前,设防的那些防线瞬间就消失了,没有理智没有自尊,只想拥有这个人,然而,那永远不会实现,就如一场将要醒来的梦。
心里的痛,并没有因为早就有所准备而有丝毫的减弱,就像是明知道打针一定会痛,却还要对护士说“您轻点”一样。一样可笑的自欺欺人,一样无用的自我安慰。
松开手,松开手!许珍珍在心里对自己说。松开手,这个人从来就和你毫无关系。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再一秒,只要再有一秒就好,还假装他在,假装我们在一起。
现实的决绝和心里的深深依恋在相互开展着拉锯战。直到许珍珍收住了自己哭泣,她的胳膊慢慢松开,又缓缓滑落。
白洛寒没有转过身,许珍珍也没有勇气再看一眼眼前的人,默默背过身子,“我再走一走,你先回去吧,别让诺菲久等。”停了一下,“尽管我难过,但是还是,祝你们幸福,诺菲真的……很好,我比不过她,我不委屈。”
这句话让白洛寒再次皱起眉,想说什么,终是沉默。
“好,我走了。后会有期。”白洛寒轻轻一句。
听见白洛寒的脚步声走远,许珍珍转身,望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身影,两行泪水又一次涌出。后会有期吗?没有你,我要怎么熬过……
……
凌晨,诺菲正在熟睡,白洛寒昨天已经先行一步回国。手机铃声响起,诺菲迷蒙中摸起手机,屏幕上是白洛寒的照片,“这么晚,怎么了?”诺菲坐起来,顺手点亮床头的台灯。
“珍珍呢?”
“珍珍?”诺菲不解,“这个时间不是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吗?”
“我刚刚在外面,没有听见手机响,”白洛寒的声音还是冷静,但是语气却有一点焦急,“半小时前珍珍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回拨她手机,已经关机了。因为你那里应该是凌晨,我担心她的状态。”
“好,我去看看。”诺菲挂断电话,就抓起床头的电话,拨通许珍珍房间的内线,夜色静谧,诺菲能清楚听见楼下的电话铃声响起。无人接听?
诺菲从床上起身,顺手拽过长袖睡衣套在身上,一路小跑下楼来到许珍珍的房间门前,敲门,没人应答,诺菲试着开门,发现门被反锁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