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洛寒点点头。
诺菲垂下眼睛:“我现在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才是不会后悔的选择。”
“不要因为别人的干扰就乱了头绪,你只要静静心,想想自己心里的声音。”白洛寒看得明白,却知道,这件事只有诺菲自己真正认同了,才会有用。
“心里的声音,”诺菲低声重复一遍,“唐家做了什么?”
“许轻蓉受了唐家的蛊惑,和几个小股东联合偷偷转卖股权,上次伯父给的教训不够,她一心要报复你和伯父,而且……”白洛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
“她和副董事……”白洛寒的眼神让诺菲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才会住院了?”诺菲皱着眉头问。
“是,双重打击。”
诺菲想了想,解开安全带,“走,去看看。”
两人一起向黄千诚的病房走去。在黄千诚病房的不远处,诺菲和白洛寒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正在说话,从动作上可以看出,两人有不小的冲突。
有走近了几步,可以听见徐珍珍气急败坏地说:“你能不能别老是做了蠢事之后再拿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我受够了!我现在所有的不幸都因为,都是因为你!”
“你就这么跟妈妈说话?”许轻蓉也是恼火,“我当然是为了你!就你那样子,有诺菲一半的心计,也不至于连个男人都抓不住。你爸现在的心思也不在你身上,你要不是有我,你以后就得去吃风!你居然还埋怨我?”
“我不用你这样丢人,如果不是你,我爸对我也很好!”徐珍珍低吼着,“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从来都是你的盾牌、工具、一件可有可无的物件,你什么时候真正像一个妈妈了?”
诺菲白洛寒对视了一眼,向前走去。而此时许轻蓉也看见了来人。
“呦,消息挺通透。”许轻蓉冷嘲热讽说,“平时也不见你对自己父亲怎么上心,这个时候来表真心了?还是等着遗产?”
“遗产?”诺菲冷哼一声,“要等到遗产,也要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语毕,诺菲欲向病房门口走去,又转头看着许轻蓉笑说,“对了,我好像忘了,就算里面的人有个三长两短,也没有你半毛钱吧?所以,别眼巴巴在这里惹人嫌弃,赶紧走吧。哦,还有,有句话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知道你懂不懂,不懂也没有关系,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诺菲冷笑着打量了一下许轻蓉,看得许轻蓉寒毛竖起,才收回目光,转身走进病房。
白洛寒在一旁看着诺菲,一言不发,但是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白洛寒知道,诺菲已经有了成算,而且还是向利的结果。抬脚迈步,白洛寒跟着诺菲想病房走去。
一边的徐珍珍自两人出现后,就一直看着白洛寒,目光不曾转移过,见白洛寒走进病房,立刻也跟着进去。
看着徐珍珍的背影,许轻蓉咬牙恨恨地摇头,转身离开。
推开病房的门,诺菲一眼就看见床上的男人,脸色暗黄,虚弱得完全没有一点当年的意气风发。
听见声音,黄千诚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床尾的人是诺菲,他的眼睛瞬间就亮起来,努力地想要抬起手招呼着诺菲。诺菲假装还冷静淡定,冷淡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是好好躺着。”
诺菲的冷言冷语并没有让黄千诚受到打击,他放下手,眼睛还是热切地看着诺菲。
白洛寒走上前,坐在床边,“伯父,不用担心,公司的事,我会控制好。”
黄千诚看向白洛寒的眼神满是赞许,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在给他肯定。许珍珍在门口,就看着里面的三个人,却不敢说一句话。
黄千诚半天才抬头看见许珍珍,怯怯得像一只流浪的小动物。黄千诚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盯着那个女儿,那是曾经他唯一的指望,如今……
黄千诚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后,他觉得胸口骤然紧缩起来,剧烈的反射刺痛蔓延开来。瞬间,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大口喘着气,白洛寒紧张得站起来,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许珍珍看见黄千诚的异状,赶紧冲过去,“爸爸!”
诺菲的手在身体旁边握成了拳头,依旧冷眼看着病床的人。白洛寒拿出药扔进黄千诚的嘴里,缓解症状,许珍珍一遍遍叫着“爸爸”,不停帮他顺气。可是,在快失去意识和理智的时刻,黄千诚的眼睛,还是看着诺菲。
那是自己此生最为亏欠的女儿,如果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诺菲做的,那么他心甘情愿。可是,最有理由恨自己的人没有做,反而却被自己好心相待的人出卖,他怎么能服气?
他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诺菲自开始提出回来的3个条件,就是因为她想报复自己,是以不管诺菲提出多少在别人看起来无理的理由,黄千诚都很配合。包括转让股权。就算诺菲不提,他也要给的。
对于诺菲,他是不设防的。原本这一切,就想给她,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尤其当知道诺雨香在或者的时候,看到左侧尽毁的容颜,黄千诚不能想象那个年轻美好又自信洒脱、才华横溢的女子要如何一边躲避许轻蓉的抹杀,带着诺菲艰难生存。
他不敢想象,那种揪心的疼痛在看见诺雨香之后,并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加沉重。或者可以这样理解,人死了,一切都只存在回忆里,痛苦也是停留在过去的节点上。
而她还或者,当事人所面对的,不仅仅无休止的愧疚,还有更多的责任,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当你以为自己可以倾尽全力弥补所有的时候,却发现,就算受害人不说,你也清楚得知道,所有的一切已经过去,发生的从来不能更改,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就像现在的黄千诚面对诺雨香时的无助。对诺菲来说,自己还能许她一个衣食无忧的以后,那诺雨香呢?
即便现在给了她全世界,又能换回她曾经的容颜吗?就算换回她的容颜,又能弥补她这二十多年来的青春吗?能弥补一个满身才华却只能苟且生存的女人最美好的二十年吗?是的,不能。
纵然诺雨香没有说过,黄千诚知道,诺雨香时坚强的,她已经学会看淡过往,但是过往却仍旧是两个人无法触及的焦点,那个,却也是两个人唯一的焦点。这世上还有比这样的处境更让人饱受煎熬的吗?
黄千诚意识开始模糊,耳边的世界似乎失去了声音。他看见医生护士冲进病房,经过一动不动的诺菲身边,看着她的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深邃的眼睛,那里有一抹担忧。
她恨自己,他能理解;她怨自己,他也明白;她固执得竭力隐藏那一丝担忧,他也能体会,毕竟,诺菲还是挂念着自己,她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黄千诚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也许自己就要醒不过来了,黄千诚在心里暗想,意识迷蒙到快要丧失之极,他感觉他们在给自己量血压,给自己戴上氧气罩,可是黄千诚还是努力穿过眼前的障碍,想将视线投放诺菲的身上。
黄千诚贪恋地看着诺菲,那是自己最亏欠的女儿,那是自己此生最亏欠的女人的孩子,她们那么像,他多想重来一次,不再犹豫纠结,不给她们被别人伤害的机会,可惜时间不倒流,人生亦不会重新上演,所以,对不起,雨香,对不起,诺菲。
黄千诚缓缓闭上眼睛,医生将他的病床推向抢救室。
一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诺菲,将黄千诚每一个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苍老、他的无助、他无能为力的绝望,以及认命地合上眼睛,诺菲发现,自己心疼了。
再次回想重逢的日子里,他对自己百依百顺,除了偿还,她能体会到,黄千诚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意。病床被推向急救室,白洛寒看着诺菲,她双手交握在一起,手指的关节也泛白突起,脚步不由自动地跟了出去,眼神紧紧盯着黄千诚去的方向。
终于,诺菲迈开腿,想急救室的方向奔去,在即将进入急救室的时候,诺菲赶到,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黄千诚,她努力平复自己呼吸以及有些不知因为害怕还是担忧而有些颤抖的声音。
诺菲一把握住黄千诚的手,她的手凉,他的手更凉,“你还欠妈妈和我那么多,我等你!”诺菲用力握了握黄千诚的手,不确信他是否还有意识。随即看着黄千诚被医生和护士送进急救室,门关上,灯亮了。
诺菲还在原地,看着自己刚刚握过黄千诚的手,第一次握住父亲的手,难道,就是最后一次吗?白洛寒走来,诺菲再也不掩饰,在白洛寒的怀里,肆意地哭起来。
不远处,许珍珍看着白洛寒和诺菲,默默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
急救室里,黄千诚在意识消失前,还记得诺菲握住自己的手,记得她说的话,她是个好孩子。黄千诚忽然觉得此生无憾,两行泪水,没有声音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