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闻言惊然抬眸。
二少爷一身儒雅，翩翩公子。
此刻的他一袭青衫面若玉冠，静坐桌前，言语之间不急不缓，不骄不躁，面色温和而坚毅，实乃人中龙凤。
这也是封言为什么现在还肯留在这里的原因。
老实说，封言对这个地方半点感情都没有，小时候所受过的苦足以将封家养他这十几年的恩情全部偿清。
这次他回来也其实就是想再看一眼封语，既然封语不在，他也就对这里再无半点留恋。
可是这人啊，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
讨厌了一辈子的地方，真要离开它总会无缘无故的从你的脑海之中流出那么一股不应该存在的难以忘怀。
封言终归做不到无情无义。
或许是小时候受过太过的苦吧，幼时所受过的一丁点恩惠，他都一直铭记于心。
这是他给自己立的第一个原则。
二少爷是第一个教他识字写字的人，也是第一个告诉他书里面那些大道理的人。
扪心自问，要不是二少爷他封言现在或许还只是一个下人，一个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下人。
再者，二少爷对他很好。
虽说这种好是建立在主子与仆人的基础之上，但无论怎么说，那对封言来说都是最真诚的情感。
所以，他还是决定留下来帮着二少爷一起度过眼前这道坎。
封言不喜欢欠人情，对谁都如此。
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月明星稀之下，二少爷悄悄的在房间里点上蜡烛一笔一画的教他写字……
“此话怎讲？”
封言回过神来，拿起茶杯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将茶壶推于封念。
二少爷看着封言缓缓推过来的茶壶，眼中有光悄然暗淡。
他明白封言这一举动的意思。
只是啊，封家只剩下这几个人，他实在不想再失去谁了。
“既然没有投名状，那便博他一个出来。若是我们在七大家族会盟大会上拔得头筹，那就足以证明我们拥有足够的实力。到时于那大会之上顺势扬言我等已归国师秦枫麾下，他六大家族再狂，终究也只能是干瞪眼。”
“可……”二少爷欲言又止……
“二少爷，你可是还有他法？”封言抬眸打断了封念张口欲说之言。
“别无他法……”二少爷无奈摇头。
“那为何不试他一试？”封言直腰后坐，然后仰头将那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二少爷看着封言沉默许久之后，亦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那便试他一试……”
封言回到柴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晚饭他没吃，毕竟中午那一顿实在是吃了太多了。
“决定了？”推开那扇破旧的快要摇摇欲坠的木门，墨问的声音缓缓传来。
封言楞了楞，然后关门，一屁股坐在那一堆熟悉的干草堆上狠狠的躺了下去。
“师傅，你能告诉我咱们为什么突然下山么？”封言躺在墨问旁边，然后随手从旁边的干柴堆上折了两枝树枝下来，一枝自己放嘴里嚼着，另一枝递给了墨问。
墨问也不回头，伸手接来也像封言一样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似乎这样的动作已经做过很多次。
“没有为什么……”墨问躺在那里逼着眼睛。
“那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之后……”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么？”
“想见便见……”
“那我该去何处寻你……”
“我也不知道，天涯海角，穷山恶水，皆有可能……”
“那我要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自己解决……”
“那我要是碰到了打不过的人怎么办？”
“放屁，你现在阴武阳武皆是化气三段，只要不招惹御气境的高手谁打的过你……”
“可是我只会那一种功法啊……封言急了。
“会那一种就够了，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跟人打架的时候记得用心去记一记他们所用的招式。”墨问侧过身子，嘴里嚼着木枝，眼睛盯着封言煞有深意的说道。
“那要实在打不过怎么办？”墨问听到动静也将身子侧了过来，嚼着木枝看着墨问一脸的认真。
“这还用问么，骂他几句跑啊……”墨问看着封言也很是认真的说道。
“了解了。”封言郑重的点了点头。
说道这儿，两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虽说是盛夏时节，可这夜晚的凉风还是有些侵骨。
那木门之上皆是被虫子啃咬的小洞，风吹过来的时候就像耳边有人在幽幽弹琴，再加上遥遥夜空之上的明月，不远处花草之间的声声虫鸣，那端的是一个夜深人静，悠然自得。
有月光投过窗。
有师徒二人相对而卧，嚼着树枝静默无言。
“师傅，你说这天下会一直乱下去么？”封言突然开口。
“不会，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归于统一……”
“师傅，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碰见你这个小兔崽子了。”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教我……”
“说的好像你愿意认我这个师傅一样……”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说道这儿，突然抬头看向对方，然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记着，遇人遇事，权衡利弊。这世道并不没有你想的那般美好。人永远比所有东西可怕。”墨问忽然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师傅，你书的这些我小时候在这个地方都见识过。”封言闻言笑了笑，很是轻松。
“往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没事多吃些亏，对你有好处。当然日后你也得想办法再赚回来。”
“嗯……”
“人各有命，武道一途，始终得你自个去慢慢琢磨，找一件趁手的兵器，会帮你不少忙。”
“嗯……”
墨问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
似乎再考虑下一句该说什么。
“师傅，明天帮我个忙吧。”好在封言打破了这种尴尬。
“嗯，好。”
“师傅……”封言又开口了。
“以后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墨问楞了。
片刻之后，墨问抬手，熟悉的声音响起，亮彻夜空。
“少扯犊子，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