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故意说给我们听得”,裴元和解释道,“不过等会你我可能就要分别一阵子了,趁这个时候,我给你讲几点注意事项。”
“其一,遇事能忍则忍,毕竟是在别人地头上;其二,这里属于狐狸们的地盘,即使身为羽门吏的我们也是很少涉足的,它们的实力如何,没人去详查,若是要试探于你,你就尽管招呼便是,不用顾忌其他。”
宗洵听后略作思考,便觉察中其中不对劲,说道:“师傅,你这两条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啊,万一它们要是找我麻烦,我是接还是不接啊。”
“哈哈哈,我就管不着了,看你自己造化吧。”
几句话的功夫,那少女便回来了,“你那高个子的大叔随我来吧,有长辈要见你。”
“我们二人可以一同前去吗?”
“长辈只说过见你一个人!”
“果然如此,你小子自求多福吧”,裴元和说完便跟着走了。
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宗洵呆在原地,当然还有一群狐狸。
宗洵没敢坐地上,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人生地不熟,总归会有戒备感。那些狐狸们也没闲着,就绕着他转圈,而且还是轮换着绕圈。拢共得有十来只狐狸,一半在守他的时候,另一半就趴在地上休息。
“看样子,我是真成了犯人了。”
摩擦往往来源于无聊,狐狸毕竟是畜生,打量着宗洵的时候,也会有活分点的有意无意招惹他。尤其是对于他腰背上的那柄黑疙瘩,目光总是聚焦此处。
若果是经常跟狐狸们打交道的人,就会一眼看出这种目光中包含着恐惧,那是对危险的恐惧。
果然领头的那只银狐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它的眼神逐渐犀利,慢慢从决神上移开视线,仰着脑壳死盯着宗洵,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宗洵这边也是在忍耐,狐狸这种生物毕竟天生异臭,它们三五成群一直在自己身边晃动,早就把这里空气给弄得一团糟。
就见那银狐最终低吼了一声,便纵身越向了他身后。
“冲着我的决神来的?”,宗洵闪身一躲避开了这冲上来的獠牙,站定了身姿,准备防御,他现在也不清楚这狐狸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疯,所以不敢做出还击的动作。
没有扑到人的狐狸转身过来就要做第二回的进攻,不过这回换了个方式,先是绕着宗洵快速跑了半圈,然后突然一个跃起,冲着背后作势开咬。
宗洵一看这阵势有点要拼命的意思,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惹着这狐狸了,脚下凌虚步腾空而起,硬生生的跳到了比那狐狸高一个头的身位。
一来一回之间,银狐又是落空了。
银狐的身形虽然较之赤狐大了不少,但是比起人来还是如同看家犬一样的个头,刚一落到地面上,这狐狸立马接上了进攻的节奏,对着即将下落的宗洵的小腿张开了嘴。
这几日的练习下来,宗洵已经对防范危险有了一定的预警,知道对方的目标极大可能是自己的小腿,就索性当做是诱饵给她一个破绽。
“久守必失,我管你这畜生是什么情况,几次想要害我,就容不得你”,宗洵决意要教训一下。
空中一个翻身,待那张狐嘴跟过来时,一个横扫,命中下巴。可怜这银狐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踢出了三丈远,落地之后,还连带着翻了几个跟头。
足可见这一腿的威力。
这边的宗洵缓缓落地,刚一站稳,四周便围上了一群赤狐,包括这刚才还在休息的,一股脑全都跑过来了。个个目光凶狠,看样子领头的挨揍令它们怒火中烧。
宗洵这时心里着实叫苦,“这叫什么事啊,明明刚才那玩意咬我的时候没一个过来阻止一下,我踢了一脚倒是惹来不是了?”
“一个都那么麻烦,这些个狐狸要是一起上来咬,估计自己没有几块好皮了”,心里盘算着,他将手摸向了后面的决神。
“是谁在此处撒野!”那少女的声音不早不晚又在此时传来。
刚刚倒地的银狐这时居然跑了过来,嘴里呜呜的低语,像极了在告状的小孩,就是下巴合不太拢,口水都滴到了草地上。
一旁的少女满是心疼的神情,蹲下身子摸着那白脑壳,又查看了一下下巴的伤势。紧接着站起身后,浑身的气势与刚才截然不同,凌厉的眼神仿佛要把宗洵撕碎一般。
这种眼神后者竟是有些熟悉的感觉,一如当年姐姐在给受了欺负的自己教训其他熊孩子的模样。
“她不会是要杀我吧”,宗洵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
狐族长辈处,裴元和就是被少女带到了这里。从地势上看,这里整个青丘山脉中最为低洼的地方,也正是以为地势过低,所以水网密集,雾气弥漫。天色近至晌午,这里依旧阳光照不透。
“天然结界啊”,裴元和感叹道。
“你裴大人又不是第一次来我这百香谷,怎么十多年不见,倒是生疏了吗”,一道悠远的声音自水雾中传来。
“我一猜便是你,不过其他天狐呢,不会现在这里只有你吧?”
“当下能和你说话的便只有我,你问起的其余,要么闭关,要么外出了,怎么就我一个在,你害怕招待不周吗?”
“哈哈,哪里会有这种想法,不过这谷中的味道又香了几分,你们倒是为了遮掩体臭下了血本吧,这花花草草肯定不便宜吧。”
此话一出,对面居然沉默了许久,半晌才回道:“多年不见,嘴依然贱。”
“进来喝杯茶吧,远道而来,着实辛苦吧”,话音刚落,便见地面上土石崩陷,不消片刻就露出了一道蜿蜒的水渠,接着便是汩汩涓流缓缓淌来。
那水流流过处,空中悬浮着的雾气也向两边散开来,竟是如同走廊一样展现在裴元和的面前。
“十几年不见,倒是学会了装神弄鬼”,他嘴中嗔了一句,抬腿就踩到了溪流上,一步一步朝深处走去。
左拐右拐,大约在水面上走了半刻钟,来到了一处空地,此间雾气尽消,耸立着一处阁楼,门头上三个大字“柔桑阁”。
“裴大人都来到门前了,怎么害怕了不成”,里面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在想你减肥了没有,不会还是当年的那般臃肿样子吧”,裴元和取笑道。
这时阁楼的门自己开了,三片桃花瓣顺着还没有完全打开的门缝飞了出来,速度极快,直冲着他的脑门来的。
那桃花瓣看似柔软,但是显然是有灵气聚集于上的,边沿锋利无比,破空而来居然可以擦出惊雷之声,狂风之势,好似刀片一般,寻常人若是徒手去接定会被削去半个手掌。
但见裴元和气定神闲,丝毫不慌,嘴角略带笑意,就在那花瓣就要贴到跟前的时候,两腮鼓起,一口气吹了出来,瞬间将三片飞来的花瓣打散在原地。
不料那花瓣刚一落地,迎面便是一阵微风拂过,仿佛重换生机,旋转着飞了起来,绕着裴元和围成了一个圈,而且数量不断增加,一片分作两片,三片化作六片,六片又化成十二片,眨眼之间,他竟是被一堆花瓣困在了当间。
中心的裴元和摇了摇头,一脸苦笑,不过手上功夫没有停,依旧是四指握拳,拇指扣在食指当中,猛地一抖,大拇指头擦出一道火光。情势瞬间转换,一秒钟前还在他周围张牙舞爪的花瓣们,下一秒全部葬身火海。
而且烧的极为彻底,连渣都没有剩下。
“你这飞花仙矢的小把戏倒是练的炉火纯青啊,不过没必要就用这般伎俩招待我吧”,裴元和对着阁楼内说道。
“许久不见,送花给你做礼物,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给一把火烧掉,真是煞风景”,阁楼的门完全打开了,里面款款走出一个曼妙身影。
居然又是一个女的!
但见这姑娘一席黄裙,头戴鎏金珠钗,容貌出众,面若少女却有种不同寻常的媚态,步态举止间又不像闺中女儿,两颊红彤,想是心中欢喜,实难揣测年龄。
金钗罗裳闭月容,初春桃白暖意浓;
柔桑阁里无双媚,逍遥人间玉玲珑。
那姑娘站在门口,做了请进的动作,裴元和这下子再不给面子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一前一后进了阁楼,落座在了四面开窗的桌案旁。
“十几年没变样啊,却说你这勾魂夺魄的种族天赋依旧是如此强悍,我都差点着了道”,裴元和赞叹道。
“你这张嘴居然也会有夸人的时候,莫不是有求于我?”那姑娘一颦一笑尽显媚态妖娆。
“有求倒是真,不过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搔首弄姿,莫要忘了初见你时你有多胖!两百斤的大胖子,谁遭的住呦!”裴元和依旧是揶揄道。
“你住嘴!我那时不知道,才是第一回出去,只晓得变作人形,不知道怎么收住尾巴,没办法就只能塞衣服里,两百斤,哼!起码得有一百多斤在尾巴上!”
“阿迪,你请我来作甚,闲话不是在这里说的时候,我还得赶路呢!”裴元和说道。
原来这姑娘是有名字的。
“你都唤我名字了,看样子是挺着急的,我没什么事啊,就是小狐狸们禀报有人擅闯青丘山,眼下有没有个做主的,我干脆就自作主张了,把你带上来瞧瞧呗”,阿迪说道着把玉牌还给了他。
“你开什么玩笑,我都把腰牌给你表明身份了,堂堂羽门都统你倒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不要脸面的啊”,裴元和真是好气又好笑,他是明白眼下山中没有老狐狸坐镇,心中不安顿消,感叹宗洵真是运气好。
“没有啊,若是没有那腰牌,我估计就会把你送走了,不过看了那玩意之后,还挺想你这老熟人的,毕竟我好久都没出去过了”,阿迪望着窗外说道,眼神中满是向往的意味。
“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以都统大人的身份欺压我们呢?”
“你应该都有六条尾巴了,普天之下能与你较量的有几个?”裴元和说道。
“那是十三年前,再说我五条的时候不也是打不过你吗,你们人类在修道上的天赋可是高出我们一大截呢”,阿迪的语气中充满着羡慕。
“一尾甲子寿,算起来你这年岁又不知道比我多了多少,嗯?老妖精?”裴元和说道。
“不许说我老!”看来这狐狸精不光能化人形,也能长人心,年纪永远是女孩子最为讨厌的话题。
这边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叙着旧,不料一只银狐突然闯了进来。阿迪把它抱上了桌案,侧耳倾听几句狐语,脸色刷的突变,看得出怒火中烧,杀意满满。
“你带了其他人来了?!”
“哦,对了,是有一个少年人,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呢”,裴元和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顺带端起了案上的茶碗喝了起来。
“你儿子?!”阿迪问道,脸色通红,身后居然渐渐升起了六条尾巴!
“噗”,刚一入口的茶全撒在了空中,映着照射进来的阳光,居然还显出了彩虹,不过其中红色那条光线最为显著。
“你这都是些啥玩意啊,哪编的啊!”裴元和生气地说道,看着那身后还在摆动着尾巴,心里着实一惊,“想不到十来年功夫,你的境界着实增长不少,真要是论起来我不见得讨的了好。”
“不是你带了个少年人吗?”阿迪说道,“再说这些年来,不见得你就原地踏步吧。”
“扯远了!那少年人跟我没有多大关系,再说年纪小就是我儿子,你这岁数大的可以做我祖宗了,脸蛋长得又可以做我闺女,要不要我也给你安排个辈分,你自个儿挑吧”,裴元和有些无奈地说道。
阿迪心里想着不会是真给搞错了吧,看着对面那痞样也不想是个有家室的样子,说道:“任务?”
裴元和没有说话,默认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阿迪开心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巴不得我孤独终老?”裴元和越发来气了。
“没有啊,就是觉得你这种人若是成了家也是祸害别人,不如就祸祸你自己吧,省的给别人添麻烦不是吗”,阿迪则是越说越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