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啊!哦,我今年十二了,你说的灵力我昨天才练了半夜,累死了都……”,张乐生的话还在继续,可就这两句却是让孙明善震惊不已,他一直都是南疆深山中修行,没想到山外的世界居然有如此多的天才,原先他是对名头响亮的羽门不屑一顾的,结果吃了大亏,不想在这常阳山中又遇到了这么个天赋极高的少年。
“难道真是我这野人坐久了,大千世界当果然是变化颇多啊,才练了一天就能聚集这么多灵气,怪才也!”
“先生想必也是修道之人,我刚才的那一番有什么可以指点的吗,还望不吝赐教”,张乐生这是听书听多了,学模学样邹来了这么几句客套话。
两个人仿佛有了聊天的兴趣,竟是不约而同地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好在我回去也不太着急。”
“你们这些修道的人,是为了什么修道呢?”这是张乐生从昨夜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困惑。
“你现在不也是在修炼吗,你又为的什么呢?”
“不知道,我昨天的时候就想着还年轻,想去外面看看,一夜过去现在的话倒是说不清楚了。”
“东昆仑上有剑宗,无论是年代还是实力都是非常突出的;南疆有岐谷,虽说偏僻闭塞,但是独有一方风情;离你最近的常阳山居月锋却是世间最为神秘的门派;北边的广袤草原与荒漠,各种巨兽,东边传说中的海上仙山,时隐时现,这些历经岁月留下的风景,不去看一看岂不是可惜了”,他说道,“当然你要是实力不够,没头脑的乱闯,别人可是会把你轻易捏死的。”
“那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吗?”说着张乐生又在两只手掌上都聚集了灵气。
孙明善笑了笑没说话,食指一转,刚才那条青色的蛇就瞬间缠上了他的手臂,后者的手掌上灵气随之消散,怎么使劲都使不出了。
“峻嵃雄峰处,人间奇绝景,想我刚才说的那些地方,自己都还没有去过,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不用多说了吧”,他指了指缠绕着的青蛇。
“那先生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呢?看你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像是受了伤一样”,张乐生问道。
“是啊,我就是因为狂妄自大,觉得在山野林间能耐足够了,就出来接个了烫手山芋,结果就给烫伤了”,孙明善苦笑着说道。
“很严重吗,要不要我找人给你看看?”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这伤非得回去才好治疗,这里不太方便。”
孙明善说完就起身要走了,“多谢你给我指路了,聊了这一会儿我也该走了,既是有缘,我这里有件东西送给你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红布,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赝品而已,你权当解闷的玩意吧。”
“玩具啊!有点奇怪呀,就一块布而已,能解什么闷啊”,张乐生抬起头正准备要问,岂料旁边就剩他一人了,手上的青蛇也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不见踪影。
他看着天色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晌午,就继续起了刚才的修炼。只不过那块布还是被他揣到了自己怀里,“既然是好心人送的,不能绝了别人的情啊。”
这边的有间茶馆里,夫妻俩本来都在忙着,不过天色已近晌午,岳紫药便回去准备午饭去了。就留了张青莲一个人在店里看着,毕竟这个时候生意不算忙。没了约束的他又倚在柜台上打起了盹,不想还没呼噜几下,就被人搅了清梦。
来人正是方才在山上的孙明善。
若是张乐生还站在这里,肯定会被下面的景象震惊到。
这两人仿佛有过相识一般,面对面都没说话。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尤其是张青莲像是生怕认错了人,左一遍右一遍地看了良久,倒是对面的人神情自若,惨白的脸上居然有了些许红润。
“想不到你真的在这里做起了生意,挺不赖嘛”,孙明善先开了腔,见到这掌柜的还是一脸疑惑,又打笑道“怎么,不记得我了?”
“我滴个乖乖!你居然还活着,这得有多少年了!”张青莲边说边动手,这摸一摸,那扯一扯,“嘿,还真是个活的啊!”
“去你的!老子这些年活的好好地!”
“得了吧,那深山野林里比这后面的常阳山还要贫瘠几分,能吃的东西都少的可怜,你能有我活的滋润?”
“那自然是比不得的,你现在可真是享福喽!”孙明善说着,“你这里有酒吗,不会只有茶水吧,那也行吧,给我弄点来解解渴。”
“你倒是真不客气!”张青莲说完,就扣开了柜台下的木板,掏出来一坛带封泥的佳酿,又摆了一壶茶水,布置了两只碗。
“你先尝尝,我可藏了好久了,没叫人发现。”
“嗯!果然是你的品位,我故意避开了嫂子,免得尴尬”,说着孙明善给自己满了一碗,喝完了之后,才想起另一只碗还空着呢,不好意思地准备给倒上。
“得得得,跟我这就不用这么多俗套了,我看你的气色不太好,本以为是为了不让我老婆发现你,故意隐藏了气息境界,现在看来你是受了内伤啊,如此内伤却没有外伤跟中毒的迹象,你这应该不是在岐谷中被人给揍的,倒像是被高手重创,而且还是从面门上挨的!”张青莲握着空碗对他娓娓道来。
“还是老样子,什么都躲不过你的眼睛啊”,孙明善又给自己满了一碗,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接了趟私活,去北边劫一个小孩,不成想碰到了裴元和。”
“羽门都统?你看到他带着一小孩?”张青莲着实震惊了。
“没错,我也很奇怪,不过毕竟是拿人钱财,没能消灾,还惹了一身伤,准备回南疆疗养一段时日”,他说着就叹了口气。
张青莲陷入了沉思,他断定裴元和现在护送的少年人就是宗应常的儿子。而且裴元和身份极其特殊,若不是没有帝君的授意,断然是不可能出现在反贼之子左右的。所以,在他看来这一切极有可能是一场戏,或者说是一个计划,但是计划的具体内容他无从得知。
“你是在哪里遇到那二人的?”他问道。
“你,你不是应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吗,嗯……准确地说,应该是现在不感兴趣了吧”,孙明善倒是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询问这些细节。
“我若是好奇呢,亦或者能救你一命”,张青莲很神秘地说道。
“你不用吊我的话,我也会告诉你,就在王畿石柱村的西边树林里,就在昨夜干了一架。”
“天君敕御,果真是未央院费劲心机的杰作,我估计着只消一剑就能给你这妖人戳成现在的惨样。”
“你猜的不错,确实只一剑”,孙明善说完竟有些后怕。
“喝完这点酒,就走吧,我也就不留你晌午饭了”,张青莲说完就要下逐客令了。
“哎,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不多说会话吗,难不成交情淡了?”孙明善回道。
“你给我听好了,我估计着你一定不知道自己要劫走的少年人是什么身份,单从羽门都统做护卫这一点就不是你能动的,再者,我不会与你多说什么,岐谷中人和我有交情的就那么几个,其中恰好就有你,我才会在这里提醒你几句,你这趟活就此打住,回你的老窝避避风头,我想王廷不日就会有人造访南疆,你也最好打消了报复的念头,要不然羽门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张青莲自己也满了一碗,边喝边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提到羽门的时候,还特意往宅子的方向望了一眼。
孙明善早年确实与他有过很深的交集,所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他不会追问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因为他只知道一件事,面前的张青莲要是想害他那是分分钟的事,更不要说后面还在做饭的张夫人了。
起身道了声告辞就要离去了,张青莲看他的落魄样子,就让他把剩下的半坛子酒也给带上,毕竟他所处的南边喝不到这种美味。
晌午时分,张乐生第二个回到宅院里,头发里的汗水全部都在奔跑途中蒸发掉了,先是洗了把脸,之后来到灶房。
“乐生,你今天就自己在这屋里吃吧,我把我跟你爹的饭食都带到前面去,你吃完后,还要谨记你爹的布置,不许偷懒,听到了没?”岳紫药说道。
“哦,明白了”,张乐生说完就开始扒起饭来。
岳紫药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依旧没有走开,那一刻她心里想到,自己这儿子总该是看一眼少一眼吧……
“算了,儿子终究是要长大的,一直护着的话骨头是长不硬的,我若是死了之后他连站起来都是个麻烦事……”
干脆断了念想,她提着食盒便出了宅院。茶馆的里屋已经没有客人了,张青莲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就没敢在柜上打盹,不过岳紫药的话却是让他一惊。
“你老朋友走了?”她很随意地的问道。
“怎么,你还是感觉到了?说实话,我都没注意到他”,张青莲一脸笃定地回道。
“他好像很虚弱,受了伤吧,即使他藏住了自己,那兜里的活物藏不得,‘青木应蛟’最是耐不住寂寞的。”
“也是哦,想当年你都是徒手抓来炖汤的,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岳紫药把饭食碗筷全部摆好,对着他说道:“我不会管你以前的枝枝蔓蔓,现在你可是有儿子的人,不论做什么都要把乐生放在第一位。”
“那是一定的,至少我可以跟你保证,现在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跟他产生任何瓜葛,所以他此去剑宗的路上也是不会出幺蛾子的”,张青莲拍着胸脯说道,不知是噎住了还是做强调,“哎对了,你应该备些他路上换洗的衣裳,免得到时候着急。”
“你不说我也准备好了,到是你之前提起过让他带着拿东西走,确定安全吗,我要不要再备些防身的东西”,她说道。
张青莲听到这话,放下了自己的碗筷,之前的那些糊弄与其说是在宽慰她,倒不如是在安心自我。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有大智慧,一个有大神通,奈何为人父母这件事上还是头一遭,说一千道一万,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要不你就把那颗占月殊曜给他带上吧,就算被剑宗收了去,也会念及此物的分上多多照看一下”,他说道。
岳紫药点了点头,两个人不着心思地吃完了午饭。她回到宅院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儿子不见了,想是没有休息便去了山上。如此也好,她也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拾掇一番。
这般时日持续到了三月二十,入夜,张家三口在灶房里吃晚饭。张乐生这几日的修炼很有效果,或许是年轻气盛的缘故,即使天黑好像也很有活力似的,面色上血气充足。
张青莲看着他的模样也是十分欣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儿子啊,你还记不记得爹当年送你上公学时候的情景?”
“记得啊?怎么了”,张乐生嘴里塞着东西,咽了下去才说道。
“我还记得你当年死活都愿意去,我是从床上直接拖到了茶馆门前,你那时候鞋子蹬掉了,裤脚都磨破了,嚎啕大哭,引得周围邻居跟过往的路人劈头盖脸地数落我,后来我干脆扛着你和那些人对骂,再后来把你扔进公学的时候,看到跟自己玩闹的一帮兔崽子们都给父母塞了进去,立马不闹了,乖乖地搁那听课,这你还记得吧?”张青莲嘚瑟地说道。
“嗯……有点印象,好像是你恐吓说,我不去的话你就要抽死我,我那是怕挨揍才学乖的,倒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啊”,他说着恍然间瞥到母亲的神色,才意识到这顿饭吃到了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但看着表情又好像有满肚子话要讲,刹那间他明白了离别的时刻不远了。
“是不是我该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