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夜袭来,李宪默默的在岗位上,吞风吻雪,又是连着走过两个黑夜。
这时他突然想起热情似火,身材高挑,略显流氓的女人,第一次威胁,第二次调戏,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就这样进入了他的世界。
今天,李宪如往日般坐在角落里写写画画,一阵香风袭来,那种淡淡的特有的香气,肯定是晏华了。
二人都默默的不说话,这家小店很安静,只能听到二人唰唰的写字声,和纸张翻页的声音。
李宪喜欢这种感觉,他感觉晏华就如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让人感到踏实,同样坎坷的人生,又有同样的病情。
李宪将自己的生活写在本子里,仿佛是一种倾诉,只有笔和纸能够听到,看到,即使这样,也能渐渐驱散他心中的雾霾。
只不过他不知道,驱散雾霾的是身边的人,而不是本子上的笔记。
李宪落笔,紧接着晏华也落笔,晏华伸手便抢走了他的笔记,而后把她的本子推向李宪,风风火火的走了。
“我是晏华,因为旁边有个傻子相信了医生的话,我便陪他傻一次。
我是孤儿,从小从孤儿院长大,十六岁出门打工,院长紧接着去世了,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出来工作,没文化,一直在餐厅,或者女装店打工,想找到一份好点体面的工作。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吃饭碰到的现在单位的领导,听说了我的事,便破格将我录取了,因为心存感激,上门感谢过几次,最后却不知道被谁曲解,传出流言,我的名声无所谓,但是却影响到了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如同拯救过自己的人,让我很是自责,一个很善良的人,因为流言,却形同陌路。
城里那个混子,是我借了他的钱,给孤儿院的孩子看病,由于每个月工资都是固定的,所以还的时间很长,他偶尔会威胁我和他一起吃饭,最后却被谣传成我是他的情人。
我的故事完了,旁边的傻瓜写了那么多,得是有多惨。”
李宪看的哭笑不得,悲伤的事情,从她的笔下看出都是调侃,但是有抑郁症的人,内心所有的事情肯定多的写不完,她只不过是不想说罢了。
李宪提笔,“美丽便是原罪”。
第二天,李宪打开角落的抽屉,翻开本子,最后一页,画着一个调皮的猪头。
李宪看到晏华的留言,怔怔出神,“父母仍在,就是幸福。”
自己如何至此呢?而她呢?孤儿,又被流言蜚语攻击,她比自己要坚强得多,如今满怀惆怅的自己,爹娘见了是否会伤心,是否会心疼。
将生活所有的重担压都自己肩上,父母是否会愧疚,有家便有幸福,李宪心中的阴霾去了大半。
又到了回家的日子,李宪熬了一宿,疲惫的登上火车,火车呼啸而去,李宪在车上仍旧像从前一样,明明又累又困,却无法入睡,一路七八个小时,终于闻到了家乡的气味。
“李宪赶紧过来帮忙啊。”父亲看到李宪背着书包进来,招手道。
“怎么开始卖这东西了,怪沉的。”李宪伸手提起地上的桶装水,拎进了屋里。
“这个好多人找,你妈便买了点,是啊,得有40斤呢?”父亲黝黑的脸充满笑意。
连着搬了好几桶,李宪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很虚,柔柔弱弱的,估计连晏华都打不过,想到这里便想到了晏华威胁自己的样子。
“我妈呢?”李宪问道。
“额,出去进货了,马上回来。”父亲漫不经心的说道。
“好吧,我先回去放下东西,下夜班,太困,回去休息会。”说完李宪哈欠连天。
“去吧,先吃点东西。”
回家的路上,李宪便看到自己母亲经常进货所骑的旧三轮车,他便东张西望,想看到母亲的身影,他看来看去,却看到了让自己心碎的一幕。
一个中年女人,双手紧紧的托着一桶水,一步一步艰难的攀爬这楼梯,那便是自己辛苦的母亲。
李宪顿时愤怒,愧疚,心疼,所有情绪无情的抨击着他的心房,然后怒火冲天,充满了他的大脑。
他扔下书包,狂奔过去,一把抢走了母亲手中的水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直接将水扛到了自己肩上,然后跑到三轮车前,狠狠的将水仍在了车上。
“哐”的一声,水桶碎裂了,水开始往外流,撞击的力量很大,溅起很多水花,水花溅到李宪脸上,李宪狠狠的擦了一把脸,骑上车便走。
“站住,李宪,你在做什么,站住。”母亲在他的身后大喊。
李宪没有回头,骑车到了便利店,父亲抬头刚刚张嘴,只见李宪,满脸水花,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脸上的表情更是怒发冲冠,只见他进来,一手提一个桶装水,出去就往车上扔,便利店仅有的几桶水,全部被李宪扔到了车上。
父亲见李宪如此,便大喊道“李宪,你要干什么。”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李宪脸上,李宪甩了甩头,也不说话,睁着眼睛看着父亲,然后骑上车就走。
百米开外一个垃圾坑,李宪将车上所有的桶装水狠狠的扔进了坑了,塑料做个的水桶根本承受不了如此的撞击,纷纷的裂开,水流的到处都是。那裂开的水桶就如李宪的心,碎了一地。
自己一人在外地,拼命的工作,拼命的挣钱,不就是为了让爹娘少受点罪吗?40斤的水桶,母亲的腰本来就不舒服,这么一步一步的向上爬,把李宪的苦心一点点的撕碎,合适吗?
李宪流出滚烫的热泪,抬手便要抽自己的脸,恨自己没有能力,他狠狠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他狠狠的抓住自己头发,按住自己的脑袋,坐在了台阶上,再多的努力,能改变什么吗?他问自己,也问这个世界,只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掏出手机,给晏华发个短信,“你再努力再拼命,仍改变不了世界的一丝一毫,怎么办?”
“那就更加努力,更加拼命。”
“我被父亲打了。”
“没事,有人揍,也是一种幸福。”
母亲眼睛红红的走到李宪跟前,“回家了,以后不卖这个了。”
便利店中,李父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听起来,他一直在听,也不说话,眼睛却开始泛红,最后一句“谢谢”便挂断了电话。
往后的几天,一家人都没怎么交流,每天重复着昨日的生活,李宪该走了,父亲骑车载他去汽车站。
“我走了,爸。”眼看骑车来了,李宪挥手告别。
父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我还没死呢?没必要那么拼命,身体重要。”
父亲与儿子的对话,也许从来都没有浓情蜜意。
来到单位已经傍晚了,李宪晚上还要上班,便去食堂吃饭。
他独自坐着一张桌子,旁边从来不会有人再坐了,因为他在同事的眼中,就是穷鬼的代名词,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嘲笑。
香风袭来,李宪也就低头吃饭。
“哟,休息几天,不认识姐姐了。”晏华的筷子敲的碗直响。
李宪抬头道“吃饭。”
“哎呀,我看看你的脸还疼不疼。”晏华笑道。
李宪突然不想吃了。
“哟,晏姐姐,什么时候喜欢穷小子了,换胃口了。”李宪皱眉,拳头紧握。
“闭上你的臭嘴,当心我晚上敲你的门。”凶悍的晏华无惧任何人的攻击,其实也就是嘴上无惧吧,但比自己强,自己只能听进去,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