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打着点滴的针管。
时诗很怕疼,从小到大每次生病都很抗拒打针,哪怕只是戳指头采血都要皱着眉咬着牙,就像是要英勇就义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时诗还欣慰的想着幸亏是她没有意识的时候打的针,然而大脑里的记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猛地坐起来大喊了一声:“天野!”
幸亏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不过坐在旁边椅子上休息的庄源却被吓了一跳,马上凑了过来:“时诗,你怎么了?”
“天野……天野在哪里?”时诗拽着他的胳膊使劲的晃,“你叫他来见我!”
“时诗,你冷静点。”庄源怕她太过激动甩脱了针管,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你梦到秦天野了是吗?”
“那不是梦!他回来了,我亲眼看见的!”时诗拼命摇着头,“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他了!他还从车底下把我拽出来了,他救了我!难道我还能大白天见鬼了吗!”
“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回来,让你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庄源的表情很复杂,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她,“时诗,你过马路的时候走神闯了红灯,幸亏司机刹车及时才没出事,你只是吓晕了而已。”时诗拼命摇头:“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你去调监控,监控一定拍到他了!”
“监控也不是你想调就能调的,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既没有伤亡也没有肇事逃逸,司机已经道歉了,所以也没有调取监控的必要。”
“可是我真的看见他了……”时诗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脑袋,“虽然他的看着挺奇怪,好像是失忆了,可他真的是天野!”
“我是学医的,比起你习惯的思维方式我更倾向于科学的解释,失忆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小概率事件,我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论调。对于你的说法,我更愿意相信是你在极度惊吓的刺激下产生的幻觉,毕竟你一直无法接受他失踪这个事实。
”庄源按住她的手,“但是你可以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是秦天野……又哪怕他真的是失忆了,也不会让失去知觉的你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马路上吧?”时诗愣了愣,忽然说不出话了。
“他没有出现过,你明白吗?”庄源的语气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严厉,“我不想逼迫你忘了他,可你不能一直困在他的阴影里。”
“我知道……我明白……”时诗说话的声音哽咽了。从秦天野失踪到现在,她以为她已经逐渐走出来了,然而今天她才意识到,秦天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
“我很喜欢你的小说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是从小说里也能看出你的心理压力很大。”庄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太累了,真的需要有个人陪着你。”
时诗慢慢的蜷缩起来,像是用双臂把自己深深的拥抱,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没想到眼泪纵横的时候,她却始终还是无法释怀。
庄源也不说话了,只是小心的帮她理顺了打点滴的管子,不着痕迹的抱了抱她。
那是秦天野经常做的动作,但是庄源的动作很轻也很克制,又是明显不一样的感觉。
时诗不过是晕倒罢了,身上的伤痕全都是皮外伤,也就是庄源小题大做非要她在医院里养着,这才耽搁了三天时间。
她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彻底打扫过一遍,甚至连日常用的小东西都整整齐齐收纳好了。
时诗正在心里感叹庄源的体贴细心,他恰好转过来冲着她笑了:“叶百合已经来过了,我亲自监督她拆的摄像头,你以后可以放心了。”
时诗愣了愣:“叶百合很鸡贼,小心思特别多,她的话你不能全信。”
庄源半真半假的问:“那你要把她抓来严刑拷打吗?”
“那倒不至于,叶百合的窃听器肯定是那天上门找茬的时候偷偷装的,肯定来不及装得很隐秘,所以只要屋里彻底清扫过就够了。”时诗被他逗笑了,“叶百合虽然鲁莽却不傻,她心里有数,不会真把自己的未来搭进去的……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庄源直盯着她看,倒把她给盯懵了。
“能再看见你露出这种表情,真的太好了。”庄源眯着眼睛笑起来,“人自信的时候身上会散发一种光芒,而你身上的光芒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你别夸我了,再夸我可要飘了。”时诗知道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可到底还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视线转向了门口放着的几个包裹,“这些包裹是……”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都替你签收了但没替你拆,全都堆在这里了。”
庄源这个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别说是时诗三天不在家,就是她三年不在家,估计回来的时候庄源都能打理得比她人在家里还要好。
“哦,大概是我之前网购的,还有一些可能是读者寄来的礼物……去年有一个重庆妹子寄来了火锅底料,味道真的很地道……啊!”时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拿了剪刀过来拆包裹,忽然尖叫一声,把包裹当炸药包似的扔出老远。
“怎么了!”庄源立刻赶到她身边,只见那个包裹飞落到墙边,里头装的东西是个透明餐盒,餐盒中间裹着一截黑红相间的东西。
“手……手指……”时诗直接冲进他怀里,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看……看啊!那是手指!人的手指!”
庄源一面护着时诗一面靠过去想看个究竟,时诗一边发颤一边死死拽着他,简直要把袖子都给扯下来。“时诗,你别怕……让我看清楚。”庄源被她拽得没辙,苦笑着伸腿过去轻轻踹了一脚。
餐盒翻动的时候里头的断指也跟着翻转过来,血肉模糊的断面翻到了外面,时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立刻就要吐出来。
“没事,是假的。”庄源拍着她的背,过去捡起了那个餐盒直接掀开了盒盖,“你看……”
时诗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你……你确定?”
“仿真度挺高的,硅胶质地,血浆也做得很像。”庄源笑起来,“现在的整蛊玩具做到这个程度,真是下了血本了。”
时诗听他说得那么笃定,终于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
那一截断指被捏在庄源手里,已经看得出是假的了,可是让她再多看一眼也还是觉得恶心,索性扭过头去捡那个快递盒:“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开这么恶劣的玩笑!青桐公寓X幢401……”
眼看着时诗的表情越来越怪,庄源忍不住好奇:“怎么,是认识的人吗?”
时诗一脚踩扁了快递盒:“叶百合!”
“叶百合吗?”庄源不愧是学医的,拿着那个恶心的玩具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你刚刚才夸她虽然鲁莽却不傻,她心里有数……”
时诗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收回刚才的话,叶百合心里根本一点数都没有!”剩下的包裹时诗当然是不敢再拆了,只敢躲在庄源背后看着他拆。除了正常的包裹之外也确实还有不对劲的,其中有一个用的是她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眼睛被掏成了两个窟窿,看着格外瘆人。
时诗把包裹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希望能证明这也是叶百合的手笔,好像这反倒可以让她比较安心一样,然而到底还是失望了。
庄源安抚了她一阵,独自替她收拾好残局之后才离开。
时诗圈着自己的腿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不敢睡觉也不敢关灯。
无论那是真正喜欢过她的人受了诱导还是被人授意,这件事情本身已经令她十分不舒服。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有人能对根本不认识的人怀着这么大的恶意。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所有事情都必须由她一个人来面对。
时诗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庄源说得很对,她真的太累了。今天如果不是庄源陪着,她可能在看见那个整蛊玩具的时候就彻底崩溃了。
或许她真的应该尝试着接受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