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查到的情况差不多。”两个人在宾馆里交换了一下信息,也算是达成了共识,长安笑着说道,“只是我找的是田大丰本人,而你找的是他侄女。”
“找谁不重要,关键是找对线索。”时诗把眼皮一撩,“我比你晚来这么久还能赶上进度,效率比你高多了。”
长安有些不服气:“我只是比较严谨罢了。”
“先擦干头发再说话。”时诗很想继续怼他,看到他白T恤里勾勒出来的肌肉弧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几天到底住在哪里?”
“村民家里。”长安拿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意犹未尽的甩了甩头,“还是住这里比较好,起码有热水洗澡。”
“那里没热水吗?”
“太阳能坏了。”长安还是笑,“不过也没事,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房子我也退了。”
“都这么晚了,现在已经没有班车回城了。”时诗忍不住又问,
“那你今天打算住哪里?”
长安望着她笑起来:“不知道,你安排吧。”
时诗坐在床上,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境况十分尴尬,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长安没有身份证,肯定没办法再开一个房间,让他住在这里又说不过去。她努力笑了笑:“村民家里那个退掉的房间,能不能……”
长安冷着脸看她,很明显是在控诉她的忘恩负义。
时诗白眼望天:“如果你不介意,那就睡地板……”
长安欣然同意:“没问题!”
房间并不大,其实达不到两个人互相不影响的程度。明明知道长安是异性甚至也根本就不是人,然而时诗听到长安在床下面的呼吸声心里却没有嫌弃抗拒,反而感到很莫名的安心。
洗过澡之后,屋子里飘着一股温热的香气,低档洗护用品的味道虽然算不上多好闻,但是湿漉漉的裹着水汽,忽然氤氲出了温暖的气息……有亭台书香也有市井烟火,这才是真实的好人间。
长安听到她不停的在床上翻转,忽然开口问道:“睡不着吗?”
“嗯。”时诗干巴巴的应了一声,“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我还没理顺过来。”
长安好半天没回应,时诗还以为他是秒睡了,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飘过来:“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秦建国的报道里提到有目击者见过豆子家有陌生男子出入,那个目击者就是秦天野。”
时诗猛地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就是整个事件当中缺失的部分,秦建国坚持不肯改变说法,因为他相信秦天野没有说谎。”“
你这是什么意思?”时诗哑着嗓子,“哪怕真是天野说的,我不信一个小孩子真能说谎害人,尤其还是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谎……”
“对,秦建国也是这么想的。”长安打断了她的话,“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秦天野也失踪了,当时的事情已经无法考证,我们不知道其中还藏着什么秘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秦天野的证词间接导致了豆子家的悲剧。”
“你别说了!”时诗猛地栽回床上,拿枕头捂住了耳朵,铁了心不想再听他说话,然而长安根本什么也没说,苦笑着躺了回去。
时诗望着天花板沉默了一阵,忽然又开了口:“长安,你睡了吗?”
长安应了一声:“别耍脾气,有话一次说完,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的时候就睡不着。”
“其实我有一个脑洞,关于你的来历……”时诗用力咬了咬下唇,低低的问道,“之前我曾经想过,虽然大家都说豆子和妈妈一起死了,可对于她们的身后事没有人能拿出确切的说法。如果豆子意外的死里逃生了,而你就是他……”
“如果我是豆子,你害怕我会找秦天野一家复仇是吗?”长安忽然笑了,“别胡思乱想了,虽然我也怀疑过这种可能性,但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哪怕豆子真的死里逃生,我也不认为他能凭空生出这样的异能来。”
时诗在黑暗里点头,立刻就被他说服了。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那不是因为长安说得有道理,而是那是她心里想要的答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长安翻了个身,“看来我的身份没那么容易查出来,后面还得查失踪案,即使是大海捞针也得试下去。”
时诗听到他的声音低下去了,大概是真的要睡着了,忽然又冒出一句:“谢谢你。”
床下面飘出一句:“谢什么?”
“要不是你,我大概会被那两辆大卡车轧死……”时诗停了停,
“我有点好奇,如果你没有异能,那时候还会毫不犹豫的出来救我吗?”
“会。”长安回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你不害怕吗?”
“没时间害怕,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如果你立刻去做就会无所畏惧,如果你想东想西,最后就什么都做不了。”长安稍稍一停,“何况你是女人,男人一定要保护女人的。”
时诗啧啧两声:“你们星球男人的素养真好。”
长安叹了口气,也懒得跟她争辩自己不是外星人了。
时诗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大到窗帘都遮不住了,灿烂的阳光在地上划出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区域,就更显得其他地方昏暗。
“长安!长安?”她没有听到回应,于是揉着头发坐起来,发现屋子里确实没有别人,而大门还是反锁着,就连上面的保险链都锁得好好的。
时诗从地上捡起了长安晚上裹着睡觉的毯子,整个人都在发懵,一个人影忽然像炮弹一样从墙壁里直穿进来,就像是穿透了一片绵软而半凝固状态的液体,直撞到她面前。
时诗吓得不轻,猛地往后跳开,险些摔在地上,多亏了长安拽住了她:“你干什么?还没睡醒吗?”
时诗惊魂未定的问:“你还能穿墙?”
长安望着她点了点头:“尽快习惯吧。”
时诗一听他这种论调就很想一张被子糊他头上得了,在她认真考虑可行性的时候,长安往她手里递了一个饭团包油条:“车票我已经买好了,赶快吃完收拾行李,不然要赶不上了。”
“你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出去买车票买早餐?”时诗苦笑不得,“打开门直接走出去很难吗?”
“买都买了,下次我尽量注意吧。”长安一句话带了过去,“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时诗晕乎乎的点了头,咬了一口才想起自己还没刷牙,跟着就生气了闷气——她为什么要这么听长安的话?
长安根本没理会她,已经开始自动自发的收拾起行李来了。
时诗放下了饭团包油条,跑去卫生间里刷牙洗脸,牙膏刚捣出泡沫的时候,她就听到长安在外面说话。
她伸出一个脑袋,含着满嘴的泡泡问他:“你说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塞进这么小的箱子去的?”长安很苦恼的望着箱子,看来已经想了不少办法,然而上面的拉链还是拉不上。
“男人就是男人,真是简单粗暴,你这么乱七八糟往里塞,能关上才是怪了……”时诗凑过去,忽然发现箱子里的东西无论是折叠还是摆放都井井有条,比她来的时候讲究多了。
长安试着又拉了拉,然后庄严的宣告:“它不行,真的关不上了。”
“不,它可以。”时诗走到面前,狠狠的往箱子上一坐,然后往四周碾了碾,“看,我说能关上吧?”
长安不由得叹为观止:“这才是真正的简单粗暴啊。”
两个人从青州宾馆里出来,外面的太阳迎面照过来,忽然给时诗一种错觉,好像她到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笑了笑,心想着这辈子应该是再也不会来了,长安却忽然问道:“你还舍不得走吗?”
时诗忍不住想翻白眼:“男人真的不要尝试解读女人的内心,因为你们根本不懂。”
长安一扬眉:“可能生理期真的要到了。”
时诗心里涌起一阵怒气,无意识的伸手想要捶他,眼神一晃,忽然看到之前在车上遇见的大黑痣从楼梯下面走过来。
“哎,好巧啊。”毕竟是他第一个给时诗提供了有效信息,时诗本想随口打个招呼,没想到大黑痣就跟没看见她似的,冷着脸从旁边过去了。
时诗举着手格外尴尬,眼神一路跟着大黑痣的背影,可还没等他说话,长安忽然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边一拉:“快走,要赶不上车了。”
时诗脚下加快了几步之后又回过神来:“时间还早呢,青州镇又不大,慢慢走过去都来得及。”
长安压低了声音:“青州对你来说不是好地方,越早离开越好。”
时诗眨眨眼睛,伸手想捂他的额头,半途觉得不妥才停了手:“一大早神神叨叨的,你发烧了?”
“早上买早餐的时候我去看了看昨天的事故现场。”长安望了她一眼,“那不是意外。”
时诗猛地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两辆车先后失控,而且刚好就是你通过的时候。世界上不是没有巧合,但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一定不是巧合。”
“为什么?之前的事情……花盆还有车,那不都是王望搞出来的吗?难道王望还不肯放过我?”时诗伸手摁着自己的胸口,像是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是不是王望我不知道,但有人要杀你是肯定的。”
时诗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又给什么人背黑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