鹜王忙问道:“什么计划?”
公输右想了想,最后说:“和那个魔族人有关。”
“魔族人?”
鹜王想起了今日殿前的百宝,不禁有些好笑,啧啧道:“也是,本王差点忘了他了。”
他知道公输右有意在瞒着他什么,但他也不想继续刨根问底。他知道公输家族的手段,有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也不屑知道。各取所需罢了。
他站起身来,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如沐清风。
“那本王就期待丞相的计划了。不过,今天在殿前,听闻令爱也要去听学,着实令本王有些担忧。丞相舍得么?”
公输右微笑着回应:“我的计划不关乎丹。”
鹜王丹眼稍凝,忽然一笑,道:“是这样啊。那这样最好不过了。不过还是请丞相小心一些,本王曾在玄牝学道多年,谷神的法眼可不是一般的玄牝弟子所能比拟的。比如说我。”
他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公输右。
公输右脸色不改,“鹜王殿下多虑了,丹没有问题。”
“算是我多虑了,丞相莫要见怪。”鹜王笑容不减,往前走出一步,正好背对着两人。
他把白袍重新盖住头顶,“那就静待丞相的安排了,希望能有些惊喜。时候不早了,本王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像是经历了一场变脸。
丞相父子面对背对着他们的鹜王殿下拱手施礼。鹜王就在施礼中逐渐步出大门。
刚出大门,瞥眼望见侧身有一少女正款款而来。在见到他时有些惊讶,停下了脚步。
他也停下了脚步,但只是看了一眼,低声叹了口气,便重新恢复步伐。
少女一直紧盯着他,一直到他走出府门,才把目光收回。她注意到那眼神,刚刚投来的不是敌意,而是怜悯。
奇怪的感觉。
公输丹撇了撇嘴,快走几步,跨过门槛,见到哥哥正跪在地上,父亲沉默地坐着。
“爹,怎么了?”
气氛有些压抑,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出现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自从上次在醉生梦的那件事后,她有点害怕这位待她冷漠的哥哥,也有些恨他。
“没你的事,你回去收拾好,去大学宫需要准备不少东西。”公输右淡淡地说。
公输丹恭敬地行了个礼,神色严谨道:“丹知道了。”
前不久,她刚听到要去大学宫的消息,正高兴着,急冲冲地往这里过来,以为父亲他们也会很高兴。可没想到会碰上这一幕。
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笑,毕竟哥哥在受罚,只能把想说的话都藏在心里,恭恭敬敬地“领命”。
她转身走出几步,快到门槛时,内心越来感到忧心。她又重新转过身去,来到公输厘身旁,也学着公输厘的样子跪下,迎着父亲说:“爹,你不要罚哥哥好不好,哥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他是很好的人。”
看到公输丹跪下,公输右先是愣了一下,听到她的那番话后,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荒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怒指公输丹,把公输丹吓了一跳。
旁边的公输厘冷冷发笑,像是幸灾乐祸。
公输丹这一跪像是触发了公输右暴怒,他的脸色涨的通红,生气的胡子撩起,一双怒目直瞪着自己的女儿。
“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的性格!你的哥哥随意出卖家族的秘密,我不杀了他已是宽容。你倒好,还替他求起情来了,你难道忘记他是怎么对你的了?如此软弱,后宫皆是虎狼之人,你怎么当那太子妃!?”
公输丹脸色煞白,印象中公输右从未有如此骂过她,以至于完全冲淡了她刚刚知道可以去大学宫的兴奋,整个人被恐惧所包裹住。
她叩首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直面父亲的怒容。
原本因为公输厘出卖公输丹身上的秘密给鹜王,公输右只是惩罚,恨这儿子口无遮拦,太不懂分寸。没想到公输丹现身求情,终于是触破了他的逆鳞,这一对儿女如此荒废,怎能令他不气呢。
但暴怒过后,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丹,你回去,我有些话要跟你哥哥说。”公输右的气息平缓许多。
公输丹一个叩首,缓步起身,脸上已隐隐挂着泪痕。她再度对公输右行礼后,才终于离开。
公输丹走后,公输右才冷淡地说:“我让你去鹜王那里,是为了让你成为我们的眼睛,而不是他的眼睛。”
“孩儿明白。”
“丹对我们的计划非常重要,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掉她。”
“是。”
“虽然丹的身份在太子面前已经暴露,但只要陛下不怀疑,她还是太子妃,也还是我们的兵器。你可明白?”
公输厘终于惶恐叩首,“孩儿知错了,孩儿只是嫉妒父亲总是偏心丹,却从来不管过我。是孩儿心术不正,孩儿再也不会去危害丹的声誉,会一心一意为公输家族着想,不作他念。”
公输右叹了口气,想来自己确实有些亏欠公输厘,这些年一直关注着公输丹,却忽略了自己的儿子,以至于一个天赋少年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当然也有公输厘变成一个纨绔子弟越来越让公输右失望的因素。
他摸着公输厘的头,带着怜爱的口气说:“孩子,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日的你。你一定牢记这句话。”
公输厘看着父亲认真的眼神,郑重地点头。
初秋的天空,已经升得很高,蓝得发亮。大学宫是朝廷设立的教谕之所,宫殿式的设计,内在却是传统的学院架设,冰葳花的香气徐徐而来,氤氲在庭院之中。
两行的学生并排着步入学宫,他们穿着统一的学服,脚步虎虎生风。唯独是在队伍的最后,有几人的脚步杂乱了些,稍陋美感。
江白和白晨左右张望着,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像是来到了某个景点打卡。不时在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百宝走在两人身后,只是瞥着眼盯着那株庭院旁边水池内的冰葳花看,随着脚步移动,目光却移不开。
“咳咳。”有人咳了咳,明显是针对队伍中吵闹的两人。
两人迅速收口,乖乖地跟着队伍后面进入教谕室。
教谕室内已经列好了数量相当的书案,各人自找位置坐下。不同于各大名家的学生们拼了命往前面坐,他们三个自觉地往后靠。
学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然不敢和那些学霸们争位置。
沐雪非也不理会他们,对她来说,似乎把人弄进来大学宫就已经是大功告成了。
人齐了以后,接下来就应该是谷神现身了。
百宝没见过谷神。这是来前他向白晨两人坦言的,白晨总觉得百宝活了这么多年,总应该见过或听过谷神,但百宝确实说自己一无所知。
他对玄牝一派涉猎不多,只道谷神出尘是个出家人,很少出山门,剩下的就一概不知了。
其实除了谷神,还有九道山的至人他也没见过。至人不是不出山,而是基本上都在云游,连九道弟子都难说自己见过。
三宗的宗主,他就见过一个江无方。
等待谷神到来的时间内,却是慢慢地嘈杂了起来,多了几分刺耳的声音。
原来因为百宝魔族人的身份,尤其是昨日在殿前的表现,给了这些学生们太多的谈资。这边百宝正坐在室内,室内的其他人却都指指点点起来,口中或是惊讶,或是讥笑。
百宝倒没多大所谓,甚至还有心情伸个懒腰。这种程度的指点对他来说还算是文明的了,起码比起下野村人要好得多,和那些人比起来,他们简直是在赞美。
但白晨可不这么认为,议论声渐起的时候,他便直接吼了出来:“看什么看!”
这一声发怒令声音小了些。
这时,他看到坐在最前面的熟悉身影。正襟危坐,面露浅笑,也在瞧着他看。
鹜王!又是他!
白晨咬了咬牙,上次没敢动手让他吃了一肚子的窝囊气。现在倒好,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鹜王轻藐地一笑,没想到这个小人也得以登堂入室,进入到大学宫来。真不知道沐王府是不是存心想恶心太子的,净派出了这些货色。
突然,有诵读声从身后门外徐徐传来,由远而近,随着距离的临近逐渐放大。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声音琅琅,由一众玄牝弟子共同诵读,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等到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众玄牝弟子已经步入学宫,分别站到教谕室屋内两侧的屏风之前,左右相等,各有五人。他们每人皆着黑色外衣,内衬为白,手中奉着圭玉,单膝而跪,口中仍在高呼。
恰在此时,大门外,一道黑色道袍飞身闪出,掠进室内,宛如一道清风,片刻落在堂上教座上。
众人惊讶万分,定睛细看堂上,原来那进来的并非仅一道袍,还带着人影。
只见一披着黑色道袍的老人缓缓转过身来,眉目和善,饱含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仙风道骨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