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转过身来直面江白,胸膛不停地起伏着,像是有一股难以排解的气堵在胸口。
“你是对的,她是醉生梦的主人,看似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住她,但偏偏她就在那里。而我,赎不起!”
“她有让你去赎她么?”江白一脸冷漠,像是没有感情的面具。
“没有,但我觉得总是会有机会的……”
“是你一厢情愿吧。”江白开口打断白晨的话,“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生气,所谓的惋惜,为的只是一副好看的皮囊。你知道她是谁么,你就敢爱?你知道你是谁么,你就敢想?你知道全天下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女人么?为什么她宁愿守在一个肮脏的、随时可以离开的牢笼里却不愿离开,明明距离自由不过半步之遥。因为她贱么?是的,她可真够贱的。”
“不,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也轮不到你!”江白再一次粗暴地打断白晨的声音,令白晨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却不敢反驳。
“你是谁?你的敢爱敢恨在我看来只是一厢情愿的热血而已。你以为自己是个侠士,可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懂侠士,你只是一个抱着英雄梦的呆瓜。”
“我……”白晨噎住了,想反驳但找不到反驳的点。
这时江白夺过他手里的酒坛,举起来就往自己的口里送。
虽然白晨一向觉得他长的柔弱,没想到在这一刻竟如此粗犷,令他感到有些震撼,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对他的偏见。
“你明白么?”江白最后说,同时把酒坛递回给他。
白晨发呆似地看着江白,一下子思绪万千。他觉得自己或者真是想错了,他并不能主宰任何人的命运,也不是他所青睐的都会成真,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他不能掌控的存在。
就像那时在寒单城。
他咬了咬牙,伸手接过酒坛,灌了起来……
月色如皎,已落枝头,两人坐上了房顶,顶着醉醺醺的脸蛋躺着瓦片上看着漫天的繁星。
“松醪酒好昭潭静,闲过中流一吊君。十分满盏黄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尘。”江白一边喝着酒,一边吟诗,似醉非醉,闲适自得。
“我有一个问题,想了很久。”白晨突然说。“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你不是说我贪恋那些富家公子的钱财么?”江白想也不想便扯着笑脸回答。
“只是一部分原因吧,你不可能这么简单。”白晨说。
江白又是一笑,抬眼望着星空,眼神放空。“有时候,漂泊得太久了,也想要有个地方停一下的吧。”
白晨扭过头去看他,看到江白正躺着望向星空,一双大眼睛映衬在闪烁的星空之下,竟像是染了星星般明媚,还有眼睛上长长的睫毛……真见鬼,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长的睫毛。这张侧脸,若是个女人,也该是个完美的女人,绝不输烟雨姬。
这时候江白扳着手指数了起来,“一年,两年,三年……这是我离家出走的第五年了。”
“离家出走?”白晨很是惊讶,原来江白是有家人的,他还一直以为他居无定所是因为和他一样的孤儿呢。
“因为不喜欢,所以就走了。”江白说得轻松,“但走得太久了,有时候也会觉得孤独啊。”
“你没想过回家么?”白晨一直对有家的人都很羡慕,不是很理解江白执意离家出走的行为。
江白晃了晃头,说:“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就像这样也挺好,我没有朋友,所以偶尔停下来随便找个人说说话,吵吵架也不差。”
白晨沉默了一下,看得出来江白不太想说他家里的事。
“我们算是你的朋友吧?”
江白愣了一下,同样扭过头来看着白晨。忽然,她咧开嘴笑了起来,那么明媚,即便只有如皎的月色也丝毫不改她的俊俏。有那么一瞬间,白晨都要以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女人了。
“对了,我其实不反对你去追烟雨姬,只是不想你太过想当然。因为这样,你会受伤的。”江白重新扭过头去,恢复平躺的姿势。
“那我应该怎么做?”白晨也扭过头,恢复平躺。
江白瞥了他一眼,说:“先不要想着爱她,而是要让她觉得你可以被爱。这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爱她的人太多了,但值得被她爱的人几何?如果你可以令到别人认为你值得被爱,那你就成功了,这才是一个侠士应该做的。”
白晨想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下头。
“还有一件事。”江白突然坐起。
白晨愣了一下,诧异着对方的突然举动。
这时江白扭过头来看他,“我刚过来时看到你在练剑,剑招华丽却内劲不足。你的剑招也很奇怪,不似出自一家,而是好几家的杂合,以至于那些脑残的招式名称,我想起来就头疼。”
他说话间又想起白晨挥剑时喊起的各种“超级无敌”的剑招了,想着就让人头大。
“很正常。”白晨倒是无所谓,“我的一身本领都来自百宝,百宝藏着很多秘籍,但大多都没有名字,我也就凑合着练,名字也是凑合着取。”
“那也不用这么随意吧?”
“有什么关系么?我要的是输赢,又不是好听。”
“说的也是……”
“不过除了那些,有一门剑法倒是本来就有名字的。”白晨想了起来,“它就叫做‘杀剑’,没有任何解释,百宝说它来自魔域,邪性得很,我的定力不够,所以不能轻易修炼。”
“是么?”江白微微一笑,“那我来帮一下你。”
白晨正诧异着,江白忽然指尖一转,瞬间点在白晨的额头上,一股冷气从他指尖一直蔓延至白晨全身。白晨瞪着眼睛,只觉自己身体里的筋络几乎要被冻住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那股冰冷渗骨的冷气却被一股热浪所取代,筋络又陷入了火烧般的刺痛之中……
“江白,你到底在干什么?!”
当最后的一股热浪在他体内消失,白晨感觉自己的筋络似乎变得强劲了不少,身体里的灵气一下融会贯通,仿佛整个人变得通透。
“这到底是……”
“现在,你可以试试那门剑法了。”江白微微喘气,笑着说。
白晨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忍不住决定一试。他坐起身回忆起曾看过的剑谱,开始运气。
体内一股灵气从丹田而起,遍布全身,随着白晨手指的翻动,射出一道黑色的剑气,一瞬间划破天际!
倏然,体内的气血翻滚更加强烈,仿佛从五脏六腑中同时提起,热浪充斥着他的全身。
白晨跳起来,将屋顶上横放着的长剑吸入手中,开始挥舞,剑锋所及,衣袂飘飘,似有一股血腥气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
“好邪性的剑。”江白的酒一下子惊醒了,他赶忙抽起手中的酒坛朝白晨甩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停下!”
酒坛落到距离白晨不过半米被他一剑粉碎,酒液在空气里逸散,在剑锋与月光下映出白晨苍白的脸和那漆黑的嘴唇。
而那声响亮的“停下”则全被白晨听了进去,及时将其喊醒。
他晃了晃头,原本眼露杀气的眼睛一下子恢复,脸上的苍白变得红润,唇色也逐渐恢复。
“这是怎么了?”他问,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我虽帮你打通了经脉,但这剑确实太邪,不是你现在的境界能练的。”江白一阵后怕,他还是低估了百宝交给白晨的剑法了,这样邪性的剑,不愧是魔族的剑。
白晨望着手中剑,明白过来。无形中他打破了那道修炼的禁忌,但正如百宝所言,他的定力还不够。不过在今天之后,他总算有资格挑战这“杀剑”了。
“江白,你到底做了什么?”白晨言语非常兴奋。他感到自己的实力大增,远超过往。
“还记得在白骨森林时我让你喝的水么?”
白晨一愣,想起来江白害他拉肚子的喝的水。
“我是记仇,但不是不讲道理。”江白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气。
“给你喝的一个是冰晶散,一个是炎灵丹。它们都是阳生道一等一的丹药,有融通经络,增进修为的功效。虽然会令你一时拉肚子,但对你是有好处的。”
“什么?那个水居然……”白晨十分意外,没想到那时江白给他喝的“毒”居然还是良药。
“不过我没想到你杂家出身,不仅修行紊乱,体内灵气也同样混乱,剑术虽华丽,却事倍功半,难以发挥真正威力。就连我给你的药物都无法第一时间被融合。所以我才不得不施以外力将药物的药性激发,帮助你融通经络,凝结灵气。”江白无奈地说。
“凝结灵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只要练气就可以了,没想到原来这么玄妙。”白晨更加喜出望外,功力大增的他豁然开朗。
过去的修炼虽然有百宝帮忙,但百宝毕竟是魔族人,对于人类修行的一些掌握并不知情,导致他练得很杂,称得上是个野路子。
“不过即便凝结了灵气,想要修炼魔域的剑,你还不够。”江白提醒他,从刚才的表现看,若是强行修炼,白晨很有可能会被反噬入魔。
“这我当然知道。”恢复自信的白晨毫无惧色,“我就把它当成一门新剑法,你不是一直对我取名有意见么?你来取个名字。总有一天,我会在你面前把它使出来。”
“在我面前使出来?”江白笑了,开玩笑道:“你是要用它杀了我么?”
“扯什么话,我可是侠士,是要秉持正义的,怎可能平白无故要杀你。”白晨毫无在意。
“那就叫杀性之剑吧。”江白说。
“嗯?”
“对,就叫杀性之剑。”江白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