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坐在一把黄花梨太师椅上,一句话也不说,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三个老旧的藤木箱子。
“爷爷,我昨天……”
“你不必说了,我已知道了。”
“唉。”爷爷叹了口气,打开了最长的那个箱子:“小风子,这些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十多年了,来看看吧。”
箱子儿里放着,一摞残破的古书,和一把用绸缎裹起来的古剑。
我激动的抽出古剑一看,不禁大失所望。这把剑长三尺有余,宽大约一掌,干涩如枯,毫无光泽,比起张啸杰的那把宝剑,这简直就是块废铜烂铁。
我幽怨地看着爷爷:“先不说这些事你为何瞒着我,十多年,就给我准备了这么个东西?”
“不识货的玩意儿,你莫要小看了它。”爷爷看着我手中的古剑,一脸爱惜的说道:“铸造此剑所用的青铜,乃是铸成九鼎时的炉内残渣,铜气都被榨取尽了,所以无甚光泽,但它却因为受到九鼎灵力的滋养,而变得极具灵性,我费劲心机得到后,又托‘九幽天工坊’以极阴之火锻造了许多日月,方才使之成剑。剑柄是一块玄玉,取自北海之眼,灵气十足,亦是可遇而不可求。剑鞘平常些,原是块有了道行的阴沉木,被我斩了,倒是颇能滋灵养阴。”
听爷爷这么一说,我心里才觉得有些欣悦,这把剑非常趁手,除了看起来有些腐朽的剑身,让我有点不舒服外,其他的都无可挑剔。
“此剑虽然枯朽,不甚堪瞻,但确能伤魂损魄,削玉如泥,比世上任何一把神兵利刃都不惶多让。怎么样,喜欢吗?”
“十分中意。对了,这剑有名字吗?”
“没有,剑是你的,你给它起一个吧。”爷爷一脸慈祥的道。
“既然它看起来有些枯朽,就干脆叫‘青枯’吧。”
“哈哈,好好,就叫青枯吧。”
“对了,这些书是干什么的?”我才想起来,箱子里还有一摞古书。
爷爷突然变得一脸肃穆:“这才是最重要的,原是我的立身之本,你一定要保管好,认真研习,不得有丝毫的懈怠。以后你行走天下,就全仗这九卷‘鬼门天书’了!”
“鬼门天书?”
“嗯,我不曾对你讲过,多年前,因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了十一卷鬼门天书,凭书中妙法,百战成名……”爷爷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来了懊悔和悲切,像是在思念某个人,又像是在忏悔。
“爷爷,爷爷?”
“嗯,小风子,鬼门天书是天皇伏羲大帝和九幽冥主合力所著,内有无穷妙法,可夺天地造化,只是不全,不过对你来说已经够了。
我当年行走天下,虽未曾开宗立派,却也是假以‘鬼门’之名,如今,你完全可以凭借书中妙法将鬼门立为一派。”
“不是,你拿到手的时候不还十一卷呢嘛,咋又少了两卷。”
“那两卷分别是‘堪舆龙脊论’和‘伏羲卦手’,太损阴德,我给你去了,剩下的你好好研习就是了。”
我打开天书看了看,“这怎么是简体字?”
“这是天书!你看的懂什么字,它就是什么字。”
“哦哦,这么高级啊。”我翻了翻,知道这鬼门天书一共应该是一十三卷,分别是:鬼门天师、九息服气、登仙挡劫、花开顷刻、极阳浴日、伏兽调禽、气御驰游、伏羲卦手、鬼门针法、药老黄芪、堪舆龙脊论、五行倒转和六丁六甲。其中有四卷不见了,除了爷爷有意去掉的两卷,还有“药老黄芪”和“鬼门针法”也不在了。
“既然您送我这么多好东西,那我也送您一个。”说着,我便将扇子拿了出来。
爷爷一看到扇子,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他连扇子也给你了?”
“怎么,你认识给我扇子的那个人?”
“哈哈,认识认识,以前我们还很熟络呢。”爷爷说完,又满怀笑意的道:“那他可教你怎么用了么?”
“这扇子还有用?我以为只是值钱呢。”
“哈哈哈,原来如此,那我就收下了,有此宝傍身,倒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爷爷,这扇子是干啥的?”
爷爷笑意未尽:“此扇名叫‘怨引悲画扇’,乃是以火鸟之皮,雷兽之筋,怨玉为骨炼化而成,有咒语三篇,念动时,能扇出十道金雷,十道神火,十道伤情风,皆是消魂散魄,粉骨碎尸的无上大法。那人平日里对此扇爱惜不已,没想到啊,他倒真舍得送给我。”
“这扇子你会用?”
爷爷点了点头:“会用会用,多年前他教过我。”
难怪呢,看来那人不过是想借我之手,将扇子转交给爷爷而已。
“张啸杰那把宝剑,也是那人送的,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多宝贝。”
“哈哈,你日后自然就知道他是谁了,不过,说起宝贝,谁也比不过你。”
“我?”我惊迓道。
“嗯。”爷爷突然又一脸的郑重:“你腕儿上的这串手链,名为——‘九阳度朔箓’,是由一分先天纯阳之炁造化而来,它有撕裂乾坤,重开混沌之能,是真正的先天圣器。只不过,现在的你道行低微,还不能将其彻底唤醒。”
爷爷的话让我震惊不已,度朔箓还是一如既往地暗淡无华,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真人不露相?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爷爷把我带到了院子里,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正奇怪这是干什么呢,只见他将身一纵,“嗖!”我俩儿便飞起到了半空之中!
“这老家伙会飞!”
“难道他真是神仙?!”
爷爷看着被惊的目瞪口呆的我,笑了笑说:“不用羡慕,你以后也可以。”
“我以后也可以,这是真的?!”从这一刻起,我意识到:我的人生,绝不平凡!
我们轻轻地落在了一块磐石之上,爷爷拍了拍我的背:“平复一下,刚才什么感觉?”
“爽!”,“冷!”
“嗯,我第一次飞的时候也觉得爽,不过飞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冷是因为你的精气神不够,以后就好了。现在,你按照我说的做,先感受一下你的身体与之前有何不同。”
我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确多了个本不存在的东西,难道,这就是灵台?!
“嗯,很好,你再尝试着和它建立起联系,让它为你所用。”
“哈哈哈,不错,不愧是天选之子啊。”
“天选之子是什么玩意儿?”
爷爷笑了笑:“没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你瞑目入定,试觉道法。将意识托于虚无,将灵魂寄于天地,造化玄微,自然真趣,物我两忘,明澈于心。我辈寄居于世,亦不过是野马尘埃……”
“爷爷,我好像漂浮在气里,它们上上下下,游移不定,好多东西都和我一样,在漂浮。”
“果真是近水楼台啊,那些气便是天地间的万千灵气,现在,你臆想一下,它们正通过你身体的各处脉门,不断地汇入到你的灵台。”
山河大地,万千灵气,它们进入到我的灵台后,又纷纷流了出来,就像是一股股清澈甘甜的泉水,温润了我的身体各处。
“你的灵台太小了,存不下多少灵气,以后要勤加练习,不能倦怠。好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飞回家后,爷爷拉着我的手进了客厅,他拎起一个箱子,递给了我,自己又拎起了另一个。
“不是,咱这是要搬家?”
“嗯,是搬家,也是分别!”
我脑袋嗡的一下,原本要说的,一肚子要问他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憋了回去,什么叫“也是分别”?
爷爷有些黯然神伤:“唉,小风子,事到如今,我就把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吧,但我不能说太多,不然对你我都不好。”
“十九年前,我手刃仇敌之后,万念俱灰,就想着拔剑自刎!可冥冥天意,却假以‘护法诸天’之手,阻止了我。我求死未成,心下诧异,便排开卦数,摧演了一番才知道,原是当和你有祖孙之分。唉,这也是上天垂怜,给我这个待冢之叟,一点苟延残喘的冀望!”
“你当时满门被杀,一匹你父亲当年救过的野狼,在前一天晚上把你从家中叼了出来。我找到你时,它已经叼着你跋涉了三百余里,把你托付给我后,就力尽而亡了,你现在身上的牙痕,就是那匹野狼留下的。”
“我们为什么被灭门?!”
“只因你的‘九阳度朔箓’啊,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多少人想得到它,却被你从娘胎里带了出来,要不是度朔箓隐了你们的行踪,光凭那匹野狼,是万万逃脱不了的。”
“杀你全家的,是一个魔,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他,但在此之前,你要先提升自己的实力,到时好手刃仇敌。你的父母等人早已入了轮回,投胎到富硕人家去了。”爷爷顿了顿,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之色,问我道:“你,你还想多知道些关于你父母的什么事吗?”
还想知道吗?我问我自己。
不到两天,我的人生便发生了如此巨变,在此之前,我的心几乎没平静过,可此时,它却异常的平静。知多知少的,又能怎么样呢,仇恨,恩情,甚至包括我,对我那些死去的亲人来说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又何必再去打听他们。既然爷爷说我会遇到灭门的仇敌,那我就等着,到时候杀了他,了了这一世的恩怨,便罢了。
“爷爷,我从来就只有您这一个亲人,我不问了,我还是好好的孝敬您吧!”
“哈哈哈,好好。”爷爷留下了两行浊泪,但却笑得很开心,很欣慰。“唉,你叫我声爷爷,我就很满足了,现在爷爷要走了,咱们爷孙的缘分是有数的,以后怕是见一面就少一面喽!”
爷爷用手拭了拭泪:“唉,我王开山纵横半生,能值得托付的人却寥寥无几,思来想去,也就这封信中的人还算有情有义。你现在将这封亲笔信拿好,按信上的地址找到这人,他看了就会收留你的。”
“小风子,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记着,努力做你认为对的事,任何时候都不要妄自菲薄!还有,你要记住,你是唯一的鬼门传人!好了,我得走了,那匹野狼被我埋葬在后山坡上的一块无字碑下,你去看看它吧。”
“爷爷,您要去干什么?”
“哈哈,我再去给你铺铺路。”
“爷爷,爷爷……”我朝着爷爷远去的方向跪了下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到两天,一场机遇,一切都变了。
“爷爷,您一定要多加保重啊,一定要多加保重啊……”
爷爷走了!是生离而不是死别,但同样让人悲痛,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剩下秋风还在偷偷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