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晚便在于海波家睡下了,他家位于村子的最西北角儿上,是整个于山村,离金蟾洞最近的一户儿。
夜间银华盖地,清凉如水,我一抬头儿,猛然看到武尘苍,正盘膝坐于房顶之上。
孟东十月的柔霜,洒落在它的肩头,看上去神采奕奕,端穆非常。
“武老灰,大晚上的不睡觉,你爬那么高干啥?”
“师父,今夜月色盈盈,光华赫赫,正是我辈用功精进之际,如何便睡?”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采食日月精华?”
“正是,师父,你身子单薄,快些回去吧,莫要着了凉。”
“哎好,额对了,我要是也学着采食日月精华,对修为有好处吗?”
“好处自然是有的,不过,功效大概甚微。”
“哦,那我就不费那个劲儿了。”
“师父!”
“怎么了?”
武尘苍已经站起身来,只见它手指着一个方向,面色十分惊诧:“师父,方才那有一束青光,冲地而起,气焰摩天,幽灵至甚,不过转瞬即逝,弟子料定,那收放青光者,必然也是个采食月华的。”
我心头一凛:武尘苍所指的,正是金蟾洞的方向!
“武老灰,你确定吗?”
“弟子绝不会看走眼,愿以道名赌誓。”
“确定便了,何出此言。”我急忙跑回屋内:“前辈,啸杰,快醒醒,有情况。”
他二人梦中被惊扰起来,茫然罔顾。“小风,夜半更深的,有什么情况?”张啸杰迷离着眼道。
“武尘苍说,金蟾洞方向,有东西在采食月华。”
青云道长神色一振:“什么!宸晞,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二人急急忙忙披衣出户,趋至庭院当中,见武尘苍仍然站在那儿,口中嗟吟不住:“以龙气之纯灵,尚不及其浟湙之万一,大概唯有泰岳帝气之魂元,方有此造化之臻镜。”
“道友,那是何方神圣,可还在否?”
“道长,灵物仍在,我等速速前去,或可面睹。”
青云道长怡颜悦色,赶忙儿唤起了于海波,收拾齐整后,我们连夜再探金蟾洞。
千里迢迢跋涉而来的北风,不知是担心秋意未尽,还是因为仆马虺颓,并不十分猖狂凌冽。
张啸杰将车停在了路旁,此处离那石壁还有半里之地,“车就停这吧,一是前面的路不好走,二是避免打草惊蛇。”
高大光洁的石壁,在月色的辉映下,更显苍凉威耸。
我和张啸杰拔剑出鞘,武尘苍在前,青云道长居后,轻踏石阶次第而上。
夜间的金蟾洞,比白日更加萧寥幽迷,枯寂无声,我们蹑足潜踪,鱼贯而入。
侵骨的凉风,不怀好意的在我们身边流窜,让人寒颤连连。我们又不敢高声言语,只是小心翼翼地向古洞尽头捱去。
到了一个拐角儿处,隐约能见前面有些许亮光,武尘苍便不敢再行,我们也跟着驻足隐身,偷眼观瞧。
只见白日里见到的,那一谭凛冽的死水,此时竟是寒雾蒸腾,在漫漫的水汽当中,有一绿幽幽的身影,正蹙踏着浪波起舞。
我心下惊异,就想着匍匐上前看看究竟,可张啸杰却忽然按住了我的肩头,并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水雾有些消散,那身影的庐山真面目也逐渐显露出来。
竟是一个婴儿!
不过说是婴儿,却是三分不似人形,七分倒像禽兽,我险些惊呼出声,后背上瞬间起了一层白毛儿汗。
再细瞧儿那水面上欢呼雀跃,看上去好不恣意的怪婴,竟然身披绿绒毛,如绿蚁附骨一般,又漫布幽纹,倒曳着一条细尾,我心底不禁泛起一阵恶寒。
“地灵元婴!”青云道长嘴中呢喃道。
张晓杰:“师父,若是地灵元婴,我看它双目冥闭,许是还没有什么道行,不过在水面上,我们却无力擒杀。”
青云道长:“得想法儿子将它引过来。”
张啸杰听起来有些为难:“可此物乃是地气郁积,结就灵胎,什么东西能入它的眼呢?”
“武老灰,你这样看着我干啥?”
“嘿嘿,没事儿,师父。”
“咦。”张啸杰轻咦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柔声说道:“小风,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开……开什么玩笑,那玩意儿一看就不是善茬儿,我去了,给它打了牙祭怎么办。”
“宸晞,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以身涉险的。”青云道长顿了顿,接着道:“你有仙躯圣骨,那么你的血必然灵性十足,或许可以诱动其心。”
“哦,原来如此,也罢,我就出出血,权当替天行道。”
他们三个对我的慨然应允赞赏不已,全无半点儿怜惜心疼的神色…….
张啸杰取出了朝海香,想要滴在了墨舒宝剑上,青云道长见状,连忙止之道:“此宝威灵太甚,极容易被察觉到,快收起来。”
传闻,真龙鼎食东方,乃是至刚至正之神,能威伏世间一切妖魔鬼怪,倘若其时运不济,龙困浅滩,则必然遥望海波,如狐死归首丘之状,这时,或因忿积忧凝,或因伤心惨淡,它全身的灵力,会不断地抟炼汇聚于龙目一处,然后化作龙泪,潸然而出,以此感召天雨,抒发不平。
这朝海香便是真龙之泪,只因其中蕴含着最为强大的龙力之纯,所以善能扶正祛邪,杀鬼除妖。
“这么难得的东西,怎么这么不懂的爱惜,暴殄天物。”我不无嫉妒的说道。
张啸杰白了我一眼,“行了,你赶紧割腕儿吧,我们埋伏起来。”
“你……可一定要一击必杀,革命同志的血不能白流。”
“知道知道。”
我卯了卯劲儿,下了莫大的决心:“割手指行不行?”
“最好是手腕儿,你放心,宸晞,事成之后,我马上用‘拭血符’帮你把血止住。”青云道长信誓旦旦的说道。
武尘苍一脸贪婪地盯着我的手腕儿:“师父,你……啥时候割啊?。”
我心中暗骂了一声没良心,定了定神儿,一咬牙儿:割!拿起了张啸杰递过来的青铜匕首,轻轻一划,只觉一丝冰凉,一条血线便浸了出来,随即疼痛感传来,手上顿时鲜血淋漓。
他们三个马上屏气凝息,聚精会神的看那妖婴动静……
我强装镇定,伸着让人不忍直视的手臂,心中忧盼道:你可一定得上钩啊,不然我这一刀白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