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山里的一片开阔地前,一个人被胶带绑在树上,我想仔细看看这个人,便让汽车大灯照亮了他。强光打在了这个极度恐惧人的老脸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狡黠的目光中带着哀求,像一只受冤枉的狐狸,既可恨又可怜。面对陷害父亲致死的仇人,我瞪圆了双眼,麻利地拔出小腿刀鞘中的匕首,暗夜里闪过一道寒光,让对方感觉到仿佛来到了地狱,充满了无限的煞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一边用匕首轻轻的比划在他的脸上,一边低沉的问,仿佛自己就是阎王。
“我叫姜伟国,我想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你们了。”对方战战兢兢的回答的同时,还没有忘记提出疑问。但身体却像筛子一样抖动,惊恐万状。
“你记得一个人吗?”
“谁?”
“郝雄涵。”
对方一惊之后沉下眼帘,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不仅仅看他的反应,也似乎想用自己喷火的目光燃烧他的灵魂。
人最恐惧的不一定是死亡,而是莫名其妙的未知。如果真的能给一个人充分的死亡理由,有些人是可以做到视死如归的。这绝对不单单是烈士的专利,此时的姜伟国也做到了。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中也不再含有一丝祈求,身体也不再颤抖,转瞬间所有的恐惧全部消失,他冷静而平和的与我对视,目光中虽不含有锐利的挑衅,但也没有任何屈服,体现出来的是沉静与平和。
“你是郝雄涵的儿子吧?把我放开吧,我不会跑,也跑不掉,你想活埋我都没有关系,我无话可说。”姜伟国语气平静的不仅让人意外,甚至带给人一丝可怕。好像大家都是罪人,他却是正义凛然的英雄。
我没有犹豫,用匕首挑开捆绑他的所有胶带,依旧是冷眼的看着他。姜伟国习惯性的用右手掸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在我冰冷而又鄙夷的目光注视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能给点水喝吗?”
“还算个男人,没有吓尿裤子。给他拿瓶水来,顺便带点吃的,别让他做一个饿死鬼。”我像是对姜伟国说,又像是对手下说。
有人递过来水和吃的。姜伟国的确是渴坏了,亟不可待的抓过瓶装水,一口气喝了精光。然后向我点点头说:“我理解,父仇不共戴天,你可也动手了。”
“你不吃点东西吗?”
“谢谢,不吃了,这是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喝了人生最甘甜的水,我知足了,动手吧!”
有些事情似乎也不是越简单越好,我好像觉得有一点不甘心,没有动手,反而问:“你不想说点什么?”同时把匕首插入刀鞘,拔出了腰间的短枪。因为父亲喜欢抢,我想用子弹送走他。
“我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任何冤屈及要求,一切都很清楚,无话可说。”姜伟国平静地说,似乎他面临的不是死亡,而是转身回家。
“但我有疑问。”
“说。”
“为什么要害死郝雄涵?”
“和你一样,报仇,因为他杀死了我三叔一家,包括我奶奶。我一生做过很多错事,但这件事情我从不后悔。”
我知道父亲做过土匪杀过很多人,但却没有想到,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眼前害死父亲的土鳖居然也是为了复仇。心绪猝然变得复杂起来,但并没有影响我的食指扣动扳机。
也许是人为,也许是天意。那么近的距离,自小狩猎出身的我,居然没有打中。子弹似乎贴着他头皮划过,姜伟国也许只觉得头顶有剧烈的灼热感,他也不相信不会打中,愤怒的用充满鄙视的口气斥责:“有必要耍我吗?”
我也微微一怔,但没有开第二枪,站起身来淡淡地说:“命不该绝啊!”然后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的对他说:“老东西,阎王不收你,我们两清了。”边说边招手示意手下跟着自己走。大家刚刚要走,便听到姜伟国坚定的声音:“站住!”
众人都很吃惊地转过身来,看见那个黑影依旧坐站原地,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不怕我反悔?”我阴沉的问。
“不怕,既然我能害人,就能做好被害的准备。你走前我和你说一件事情,你爹死后,骨灰我给收了,埋在王八山坟地,坟头有他的碑,写着五个字‘魔鬼郝雄涵’,你可以给他选个更好的地方安葬。”
这么多年,我一直为没有父亲的音讯而遗憾,听到这个消息的确惊喜,更没有想到安葬他的竟然是害死他的仇人。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转身离去,心中暗想:老爹死在这个人手上,也不算窝囊。
安葬了父亲遗骨,也算了却了我的心愿。按照原计划今晚便要杀掉自己夺妻之恨的人,我没有带别人和乐乐,只有温吐和马克两人一起去。
十多年了,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是那个破旧的院落和惨不忍睹的破平房。我根本不想和他说什么,只想进屋确认身份后,开枪杀死他就离开。
我们破门进屋后,映入眼帘的是家徒四壁中的一个穷困潦倒的老者,也许是刚刚失妻丧子的缘故,尽管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六十有余。看到我们进来甚至都没有一点吃惊,麻木的目光呆呆的望着我们。尽管如此,我还是能肯定就是当年夺走我妻子的人,便举起手枪对准他的头,他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仿佛这生命与他无关。就在我食指将要勾动扳机的一刹那,我突然放弃了杀他的念头,有些事情真的来临了,并不想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我没有杀他,但也真的不知道对他包括对我自己,是仁慈还是残忍。红尘之中,的确有很多看不透说不清的东西。
狱友们听到这里都露出了无限的惋惜,纷纷责怪郝善为什么不杀,更多的人指责郝善,为了一个乐乐,放弃春夏秋冬。这么多狱友,各种肤色,各种语言,表达着各种观点。
郝善也觉得这梦做得匪夷所思,但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怪郑春华药的魔力不够。
他悄悄地对大家说:“别急,后面还有更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