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夏天可比中原燥热。
白天的太阳将草场烤得炽热,一股股热浪如火焰般腾跃,草场上的牛羊耐不住高温,纷纷钻到河水中降温。
帐篷如同一个大蒸笼,烤得人直冒汗。
耐不住高温的东突厥男女们,骑马钻进燕然山的林子里避暑。
他们脱掉身上的皮衣铺在地上做垫子,衣不蔽体的躺在上面,尽情享受林子里的凉爽。
可当男人们看到女人曼妙的身子后,心中的欲火又燃了起来,于是便拉着女人们野合寻欢。
燕然山的林子里几乎每天都回荡着不可描述的声音,而且此起彼伏,似鸟雀争鸣。
燕然山的林子被人占据之后,山中的黄羊无处可去了。
它们成群结队的在林子里乱窜,找寻避暑之地,最后汇聚不约而同的汇聚到嗢昆水的上游河段,挤在浅水中祛暑降温。
嗢昆水清凉的流水从黄羊们燥热的身躯上拂过,踏着细碎的沙子和柔软的淤泥奔向东北,一路绕过丘陵,穿过低谷,来到一座简陋的城池身边。
这座城池名为天鹰城,是漠北唯一一座城池,是东突厥汗国牙帐所在地。颉跌利可汗阿史那骨咄禄去世之后,迁善可汗阿史那默啜成为了天鹰城的主人。
虽说天鹰城是东突厥汗国的牙帐,但其规模实在有限,几乎与周朝的县城一般大小。
其城墙周长不到两千丈,是用黏土加上干草夹筑而成,高约一丈,厚约五尺,城墙内侧有木头搭建的临时平台供巡守的士兵站立。
城内的布局杂乱,帐篷胡乱扎着,一条臭气熏天的排水沟纵贯整个天鹰城,里面充满着生活污水排泄物。
大批牛羊散布在排水沟附近,牛羊贩子与牧民正在激烈的讨价还价。
天鹰城的西南角亦是热闹非凡,一大群突厥汉子聚拢在一个十五步见方的围栏边,眼巴巴的向围栏内张望。
围栏里捆着几个满身脏污的汉人女子,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站在围栏内向突厥汉子们喊道:“女汉人,十头羊换一个!能生孩子能干活,绝对不亏!”
一名满脸麻子的矮胖突厥汉子心动了,他向中年人喊道:“五头羊换一个!”
中年人摇头:“不行!你看看这些女子,都是二十出头的年岁,能生好几个孩子,还能牧马喂羊,绝对值十头羊!”
麻子脸一咬牙,伸出三根手指:“再加三头羊!
中年人想了想:“再加一头!”
麻子脸讨价还价道:“羊不行,最多再加一张羊皮!不行就算了!”
“行行行!”,中年人打开围栏的门将麻子脸让进来:“你自己挑”
麻子脸围着那几个汉人女子转了几圈,将其中一个丰满的抱了起来:“就这个了!”
中年人咧嘴一笑:“眼光挺毒!”
与其他地方的喧闹不同,天鹰城的正北部却是一片宁静。
这里由单独的土墙隔开,土墙之内是一座直径四丈的巨大营帐,营帐上围绕着五色的彩绸,营帐顶部覆盖着十几张完整的狼皮,一只纯金打造的巨大雄鹰凌驾于狼皮之上,颇为威严。
营帐的正前方竖着一根巨大的旗杆,一面勾画着雄鹰的旗帜在旗杆顶端迎风飞扬。
营帐之内空间广阔,装修华贵,来自中亚的华贵地毯,来自安西的金银器,来自中原的檀木案几,来自于阗的和雅酒具各安其位。
营帐角落放着几个巨大的银质大托盘,里面装着拳头大小的冰块。
因为冰块的缘故,大帐内凉爽宜人,如临高秋。
帐前站着几个突厥汉子,他们恭恭敬敬的站着,余光又时不时的瞄向一块蝉翼屏风。
蝉翼屏风上彩线飞舞,山水跃然,处处透着春色,而屏风之后的卧榻之上,亦是春色盎然。
不堪入耳的声音从屏风后面断断续续传来,充斥着大帐的每一个角落。
一刻钟之后,一个威武的突厥汉子扯过一件皮衣裹在腰间,从蝉翼屏风之后走出。
在帐前等候的突厥汉子们见状,急忙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心口,低头高呼道:“参见尊敬的可汗陛下”
从屏风之后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东突厥汗国的最高领导人,迁善可汗阿史那默啜。
阿史那默啜大摇大摆的坐在裹着虎皮的胡凳上,端起一杯加冰的葡萄酒扬脖子饮下,而后抬手擦去残留在嘴角的酒液:“嗯,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站起身来:“谢可汗”
“让你们打听的事情,你们打听到了吗?”,阿史那默啜拿起酒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一位大耳朵的突厥汉子闻言上前一步,恭敬回答道:“打听到了,何······”
“等等!”,阿史那默啜打断了大耳朵汉子的话,他转头对向蝉翼屏风后面喊道:“你们先出去”
不一会儿,两个美艳的女子裹着衣服从蝉翼屏风后走出,低头匆匆出了大帐。
阿史那默啜望向大耳朵汉子:“现在说”
大耳朵汉子:“属下打听到了,何果夫此时正在大清池畔的突骑施大营内!”
阿史那默啜眯起眼睛:“又去乌质勒那边了?去干什么?密谋什么事情?”
大耳朵汉子摇头:“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何果夫好像在天山南麓挖什么东西”
“嗯?挖东西?”
大耳朵汉子:“可汗,何果夫杀我五万多勇士,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要算账,现在正是好机会!否则等何果夫回了龟兹城,恐怕就不好下手了!”
“是啊可汗!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您得早做决定啊!”,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阿史那默啜攥紧酒杯:“在大清池吗?!”
大耳朵汉子催促道:“可汗!做决定吧!碎叶城的耻辱必须要洗刷!”
“咔!”,阿史那默啜手上一用力,于阗玉的酒杯登时被捏的粉碎:“碎叶城的仇当然要报!去叫阿布庆来!”
“是!”
阿布庆乃是阿史那默啜手下的暗杀高手。想当初阿史那骨咄禄因病去世,东突厥国内一片哗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当时有资格继承汗位的一共有三人,阿史那默啜只是其中之一。
但其他两人却在阿史那骨咄禄去世后不久便暴毙在自己的营帐之内,如此一来,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只剩阿史那默啜一人。
在随后的推举盟会上,阿史那默啜毫无意外的被推举为东突厥汗国的可汗。
很多人将其他两人的暴毙看作是意外,但实际上,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阿史那默啜是策划者,而阿布庆正是执行者!
阿史那默啜此时召见阿布庆,恐怕是要对何果夫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