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凤梅渡认出她了？
柳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卫百苏心中浮动的犹疑，越发强烈。
可如今已经是身在险境，容不得她退缩半步，她只能赌，赌自己伪装的成功，赌凤梅渡不可能对自己那么熟悉。
又似乎是印证她的多想，卫百苏低垂的目光，看见那一双鹿皮缠金丝的锦缎长靴动了，很快淡入了她的视野，她听见凤梅渡淡淡的声音响起：“你如今在哪个院子当差？”
卫百苏心中的警惕并没有解除，谨慎地应答道：“回大少爷的话，奴婢在厨房里当差。”
“多久了？”
“进府一个多月了。”
卫百苏这话不算说错，如今她顶着的，就是彩月的身份，原本的“彩月”就是一个多月前进的丞相府。
“原来，你已经进府一个多月了……”
这话原本从卫百苏的口中说出，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如今她听着凤梅渡复念了一遍，心猛地跳了跳。
她总觉得，凤梅渡说出这话，像是话里有话一样！
接下来，凤梅渡的问话，却并没有停止，问的，仍旧是丞相府的一些琐事。
这些并不能难倒卫百苏，先不说原本在进府前，她已经从“彩月”那里知晓了一些要紧的事，后来在厨房做了十来日的粗使小婢女，自然也已经把该知道的事，都了解的七七八八。
原本，卫百苏以防万一，也是为了被别人怀疑身份，询问这些。
可眼下自己准备的这些真的派上用场了，卫百苏却怎么都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倒是觉得越来越警觉。
在凤阳宫的那些日子，她和凤梅渡相处便知道，这是个疑心很重的男人，如今他问这些，总不会是心血来潮，一定是起疑心了！
卫百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凤梅渡这些提出的问题。
终于，有些漫长的询问结束了，卫百苏却不敢放松警惕。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之中。
这样的沉寂维持了有些久，卫百苏碍于身份，低着头不能看到此时此刻的凤梅渡，到底是什么表情，可她心知，如果再继续这样都不说话，只会让她的处境越发尴尬！
卫百苏正想着究竟自己该说些什么打破这样的沉默时，低垂的视线，再次跃入那双鹿皮金丝锦缎长靴。
她微微一怔，下一刻下颌传来禁锢，驱使着她被迫地抬起头来。
一时间，她心中原本就没有退去的戒备之心，瞬间大盛，她忍住依旧低垂的目光，不去和凤梅渡对视，只是掩在衣袖里的手，猛地握紧。
下巴上传来的冰冷，让卫百苏心里十分抵触，可她知道，她不能躲开，这不是一个粗使小婢女敢做，和该做的事。
凤梅渡本就是敏锐的，此时此刻，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她，他的手钳固着她的下巴，清晰地感受到她肢体上的抗拒，不过这丫头倒是能忍，一副不敢反抗的恭敬样子。
可真是像呢……
“呵呵……”
低低的笑声就这么从凤梅渡的凉薄的唇中溢出，他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淡淡说道：“殿下扮过了小厮，如今也扮过了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殿下愿意做回皇储呢？”
这话如重锤般，一下子重重地敲击在卫百苏的心头，她听得出来，凤梅渡说话中，语气里的笃定，她暗自低咒了一句。
果然还是被这个狐狸看穿了！
天知道，若是一早想到凤大少爷会是凤梅渡，她是绝对不会将主意打到这狐狸的身上的，去接近凤羽绯反倒是成了更安全些的！
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卫百苏掀起眼帘，目光不再躲闪地对上眼前的男子，那双狭长上挑的狐狸眼，目光之中，却满是愕然的神情，一副仿佛被这男人刚才的话吓到似的，不解地问道：“大少爷，您说什么，奴婢不懂啊。”
就算凤梅渡猜到了又如何，她就是死不承认，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是她也要赌，凤梅渡是要炸她自己承认身份，那么，她就不顺着他的话说！
男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副神情，狭长的狐狸眼里有一瞬的愕然后，眉头微微挑起，眼里染上的兴味越发深了，竟还顺着卫百苏的话反问道：“如此说，我倒是错怪你？”
“奴婢不敢！”
卫百苏满面惶恐地说着，借着这个机会，她挣脱了凤梅渡的钳固，退后几步，正儿八经地对凤梅渡躬身行礼赔罪。
看着自己定格在半空中的手，凤梅渡却也不生气，唇边的笑越发饶有兴致起来。
既然她退，那他就进。
有了刚才的吃亏，卫百苏怎么可能让自己再次落到下风，眼看着鹿皮金丝长靴逼近，她便继续后退。
如此这般，一进一退间，最后以她背后抵触到了柱子，逼不得停了下来。
可凤梅渡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仍在朝她靠近。
卫百苏脚步一转，想要从旁边避开，谁知那人却长袖挥舞，径直抵住柱子，就那么拦住了她的退路，把她圈固在其中，卫百苏心中一凌，就听见他染了笑意的声音响起：“我倒是不知晓，皇储是个敢做不敢当的。”
“原本我还以为，皇储是记着和我之间的约定的半月后成亲之事，只是如今时局所致，才乔装入丞相府来寻我，眼下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可不就是你自作多情么！
卫百苏心中凉凉地应了一句，嘴上却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不置可否！
“殿下不说话，看来便是默认了我方才说的。”
凤梅渡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可真是让我伤心了，要知道，我想要的，似乎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那抱歉了，我将会成为你第一次的失手了！
卫百苏心里悠悠地补了一句。
可让卫百苏没有想到的，她心中腹诽的话，竟有人能明着替她说出来了！
那是原本关闭的屋门，突然被人推开，随着脚步声跨入这屋内，伴随而来的，还有男子低沉淡淡的声音响起：“那看来凤大少爷的第一次失手，就要到来了。”
这声音入了卫百苏的耳中，熟悉地让她猛地朝声源处看去，就看见打开的屋门，走进来的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是殷离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