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饰品店见着沈卿尘,她就该知道他们的距离天差地别了,也本以为沈卿尘不会再来找她,毕竟有这样一个在花楼的朋友,说出去难免叫人指指点点。
春姐面上更是难以掩饰的欣喜,“你怎的还来?”
“来看你。”沈卿尘嘻嘻一笑,上前拉住春姐的手。
两个女人对上眼神,便又笑了起来。
“来,尝尝我酿制的酒。”春姐拉着沈卿尘到了酒坛边上,看着一坛满满的酒水,扑鼻而来便是一股子醉人的香气。
春姐找了一个酒盏,用酒勺舀了一盏出来,递给沈卿尘,道:“尝尝?”
沈卿尘算是不太会喝酒,不过春姐这样要求,便浅尝了一口。
全然没有其他果酒那般苦涩,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醇,入口之后,会觉着整个唇齿之间溢满了浓浓的梅花的清香,好像行走在冬日的梅花林里,虽然春寒料峭,可依旧能见梅花胜雪,格外撩人。
刚喝一口,只觉着是甘甜果汁,可又能闻到淡淡的酒香,这样的果酒,最是醉人。特别适合那些喜欢酒味可又一杯倒的人。
沈卿尘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很快就喝完了一盏,点头道:“好酒,这是你亲自酿的?”
“是,藏了几个月了。”春姐说着,又拉着沈卿尘到了另一个酒坛边上,这一坛的酒,光是闻着味儿,便能感觉到它的热烈。
春姐照例分了一盏给她,她只是淡淡尝了一口,便有些受不住了。
仿佛金戈铁马,热烈征战,直奔心灵,可罢酒之后,却又不免怀念起这个味道。
她正准备尝第二口,春姐却是拦住了她,摇头道:“这酒易醉,不要喝太多。”
沈卿尘点了点头,放弃了。
随即,又跟着春姐多尝了两个坛子的酒,只觉着春姐的手艺惊人,不管是哪一款,都有它独特的味道,而且都叫人欲罢不能。
春姐带她走完一轮,见她面色泛红,连忙让人上了醒酒汤来。
沈卿尘稍坐一小会儿,便觉着好了一些,四顾瞧了瞧这酒窖里的酒坛子,“酿这么多酒,是为了供给花楼吗?”
“有一部分是。”春姐随手将酒勺放置起来,“明年开春,我想在京城,开一家酒肆。”
“嗯?”沈卿尘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春姐耸了耸肩,在沈卿尘边上坐下,“我想过了,花楼的花魁走得太快,今日是你,明日可能就是别人了,与其担惊受怕地想着新花样,虚度时光,等着老去一无所有,还不如趁现在,出来找自己的一片天地。”
“那老鸨那边……”
“这么多年了,我也为花楼赚了不少银子,赎身契约我也拿了,她拦不住我。”春姐咧嘴一笑,很是大方地拍了拍沈卿尘的手,“到时候酒肆开了,只要是你,一律不必银两!”
沈卿尘噗嗤一笑,“你明知道我不会喝酒。”
春姐一想,觉着也是,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补充道:“那若是你带朋友来,拜年也同样不用付银两了。”
沈卿尘浅笑道:“天下竟有这般好事。那我便要每日都叫上几个,吃你个痛快不可。”
“尽管放马过来!”春姐豪气,完全不在怕的。
沈卿尘喜欢的,可不就是春姐这个劲儿吗?活出了世俗的样子,却又不落世俗,干净、简单,哪里像她,被沈家的条条框框束缚了那么久……
甚至有时候她也会想,若是自己的妹妹当初被卖去一户普通的纯朴人家,现在过得应该会比呆在沈府好一些吧?
沈卿尘想着,陡然回头,看着边上和自己竟然有几分相似的春姐的脸,道:“你可真像是我的姊妹。”
“可不就是嘛。”春姐咧嘴一笑。
打从她们刚认识那会儿,便觉着对方有一种亲近感,这么久了,即使身份有别,可还是照样来往,也许,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
这会儿,沈卿尘可算是把正事儿给想起来了,连忙把兜里放好的请帖拿了出来,交给春姐。
春姐瞧着这红绒烫金的婚帖,惊讶地抬头看她,“你要成亲了?”
“是,明年开春,特邀你来。”沈卿尘很是诚恳地拉住她的手,“我的婚礼上,不能少了你。”
春姐恍然若梦,依旧很是不敢相信地摩挲着手上的婚帖,感觉手感极佳,有些自嘲地笑笑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婚帖呢。”
大抵是花楼这一行太过见不得人,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正经的朋友,就算是花楼的姐妹们嫁出去了,也都不会再和花楼扯上什么关系,更别说是发婚帖回来。
时间久了,他们也能理解,也就淡然了。
可沈卿尘的这婚帖,着实触动了她的心。
“我……可以去?可是……”
“你一定要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沈卿尘无比诚恳。
她也不清楚具体原因,只知道列宴请名单的时候,第一个名字便是春姐了。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在乎所谓的身份,对她来说,有朋友的真心祝福,比那些虚伪恭贺的人要好上百倍。
春姐顿时有些红了眼眶,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抱住了沈卿尘。
两人又在酒窖里小坐了一会儿,沈卿尘走后,春姐无比欢喜地将这婚帖摸了又摸,仿佛期待一个怎样的惊喜一般,怀着心头乱撞的小鹿,小心翼翼地将那婚帖给揭开。
她学过一些字,对此,还是能读懂。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沈卿尘不仅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竟然是当今尚书的嫡长女,丞相的亲外孙,更是即将入门的翼王妃!
原来,京中所传的关于翼王和王妃甜蜜如丝的佳话,说的就是她!
春姐揣着这婚帖,思绪万千。
她这一辈子都活在底层,自以为是地在沈卿尘面前卖弄自己的小伎俩,本以为为自己赎身、酿酒开店,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了,可如今一对比,相形见绌。
她陡然生了一股退意,可一回想起沈卿尘那双诚恳的眼睛,霎时间,又有些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