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戈断剑横于大地,尸横遍野,血与泥混杂融和,腐烂入草木,天地都似被血光所围绕。
生机涅灭,入目荒凉。
对此景象,黎渊恍若未闻,只漫步穿过尸体作为装饰、鲜血作为点缀的泥地,双手抱胸,抬起脚就是一踢:“看够了没?”
“哇啊!”
筱伊摸着屁股瘪着嘴,泪眼汪汪看着黎渊,后者感为所动,抬起脚又是一踹。
“诶诶诶,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脚。”筱伊连忙站起来闪一边,避开了这一脚,随即指着露出来的一个躺在血泥地上的女孩,“师傅快看,有活人!”
黎渊轻嗤一声,脚没有再抬起。
他抬眼一看,被指着的女孩八九岁左右,正虚弱躺地上看着他,接近胸口的地方被戳了个洞,脸白得跟鬼似的,身上是……黎渊细想了会,哦,泸国皇室的服饰。
泸国不日前刚被白国灭国,以白国那个帝王的性格,泸国和皇室沾边的人应该都是一个不留的,天罗地网布置之下,这个甚至身上还穿着皇室服饰的女孩哪逃出来的?
转念一想,左右人类的死活与他无关,也没必要了解,黎渊于是拽过筱伊的后领就要走。
“活着就活着,和你有什么关系,走了。”
筱伊却是抓住黎渊的腰不让他走:“别啊师傅!那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那么温柔敦厚博施济众慈眉善目闻融敦厚善良可爱,怎么能忍心让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在你面前死去?救救她呗?”狗腿式笑。
黎渊冷笑,一个字也不信:“真实原因?”
筱伊睁大眼,眼底氤氲出泪然后无声的滑落,她小小抽泣着,低头用无比忧伤的语调轻声说:“我当年也是这样被你救起来的……”
忧郁的气氛中黎渊却是脸一抽,一巴掌拍筱伊脑袋上,毫不意外听到她“哎哟”一声,抬头脸上忧伤半丝没有。
“嗤。”他就知道。
不过,虽然姿态做作,但她也的确是想要他救那个女孩。
而且,人类也不是全然无用,尤其她还是白国的敌人。黎渊想着,走到那女孩面前,淡淡问:“你想活下去吗?”
想活下去吗?
颜思雨眨了眨眼,忽然有雨滴砸落在她的瞳孔,从眼角滑落,随即朦胧而密集的细雨落下。
像是泸国灭亡的那天,天上下着的雨。
她眼中闪过些什么,嘴微开,声音沙哑却有力度:“想!”
黎渊勾了勾唇,艳丽的眉眼如画:“哪怕,我是妖?”
话音刚落,红艳的衣袍随风而动,墨发如瀑,六条雪色的尾巴在空中摇曳,雪白的狐耳,精致的脸,薄红的唇,潋滟的眸,妖艳的妆容。
这个男人,长着妲己般魅惑妖艳的模样,有着大妖玉藻前的实力,绝美而危险。
颜思雨呆呆看着黎渊,眼中没有害怕,只有迷恋:“好美……”
黎渊挑眉,快不耐烦之前终于得到女孩的回答。
“……是人是妖,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区别。”
黎渊朝女孩伸出手,那手骨质分明、纤长而白皙,“既然如此,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嗯?”
黎渊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轻柔的抚摸,身体一僵,脑门青筋直凸:“筱伊!!”
尾巴一动,将筱伊打飞。
“哇——嘤嘤嘤,好痛QAQ。”
知道自己有控制力道没有用很大的力气,黎渊嗤笑一声,懒得理那装模作样的小鬼,气息一敛,将狐耳狐尾收回。
他望向颜思雨,重新伸手。
“两个选择,第一,握住我的手,我救你,但从此以后,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第二,我给你一个解脱。”
黎渊居高临下看着女孩:“你的选择?”
回应他的是一只颤抖着搭在他掌心的手。
颜思雨撑着身体半站了起来,双腿弯曲,重重跪在地上。她仰头看着黎渊,声音破碎沙哑,却尽显郑重:“请您救我!从此以后,我的一切都属于您!”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噗”声,声音很小,又有雨声隔着,颜思雨完全没有听到,黎渊的脸却顿时间黑了。
那只小狐崽子!
脚蠢蠢欲动,但现状不允许他去揍那个欠揍的崽子,黎渊弯腰将面前的女孩抱起,注意避开她的伤口,声音却是不符合动作的冰凉。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倘若你忘了,我能救回你,便也能让你死去。”
颜思雨蜷缩在黎渊的怀里,轻轻的应了一声。
黎渊略微满意,转身瞥了筱伊一眼,后者缩了缩脑袋,随后无事发生般笑嘻嘻走到他身边。
“师傅师傅你真好啊~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哒!”
黎渊露出笑,柔声说:“今晚来我房间。”
筱伊脚步一顿,咽了口口水,“这、这就不用了吧?我还小……”
“你想什么呢?!”
“那什么……你懂的啦哈哈。”
黎渊脸一抽,冷脸就是一踹,正中红心,筱伊“啊啊”的一声,被踹到一具尸体前,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张眼睛瞪的发直的惨白脸蛋,脸上还有两道血迹十二颗痘。
“……哇!”哭了。
却没人安慰,筱伊抬头一看,罪魁祸首已经走远,顿时间也顾不上气愤,用自己那小短腿拼命跑上去:“师傅等等我啊啊!”
黎渊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更没有停下脚步,步伐却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女孩跟上。
筱伊气喘完,恢复活力,在黎渊身旁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师傅咱们今晚吃什么丫?”
“西北风。”
“说好的烤鱼烤乳猪!师傅你怎么能骗人!!”
“梦里什么都有,没骗你。”
“骗子!”
“打我啊?”
“呜呜臭师傅……”
***
白国。
夜色阑珊,月光犹如细碎的银砂洒落在一地妖异的紫色丝缎上,缀出点点星芒。
淡金色摇曳的纱帘隔挡注视,其上缀着丝丝缕缕水雾凝成的无色珠串。
陆白涯撩开纱帘,上前几步后单膝跪在浴池前、男人的身后。
池中漫出的水雾朦胧了整片浴池,浴池之中,男人墨般的发只用一根发带松散围着,其余散落在水里,遮盖住他古铜色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