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宁离挥拳砸向身旁一颗巨树。
“没想到那蜈蚣精的修为,竟然如此高强,现在若是贸然折回营救,自己也必然被擒,此地离仙门大派千里,等搬了救兵回来,估计狼兄和小和尚的尸体都凉透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宁离心中火急火燎,脑子里一团乱麻。
“小兄弟,何事忧心?”
宁离猛然抬头,就见一个年轻书生,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
他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刚刚急昏了头?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暗自探查这书生的气息,发现此人气息寻常,这才放下戒心摇摇头。
“你在这里干什么,山上那老道是妖魔所化,不想死,就快点离开这里”
却见那书生不急不慌,哈哈一笑。
“妖魔魍魉,皆是精怪所化,属五行其一,存天地间,必受相生相克之束,你我皆是灵长,五行集于一身,心智强过他们百倍,为何要惧怕?”
宁离心绪烦乱,怎能听进去他之乎者也,不耐烦道:“你爱走不走,一会那老妖冲下山,别怪我没提醒你”
“无妨,小兄弟古道热肠,在下感激,只是,不知那山上是哪方妖魔?”
宁离没好气道:“修行百年的蜈蚣精”
书生“哦”了一声:“是千足之虫”
“我见小兄弟聪颖机敏,不似愚人,刚刚在下说过,万物皆有相克法门,我们不妨把复杂的问题,想的简单些,敢问小兄弟,蜈蚣可有天敌?”
宁离微微一怔,瞬间想到年幼时,曾见过大公鸡啄食蜈蚣的场景。
转而醒悟道:“你的意思的……”
“哈哈,小兄弟果然一点就透”
宁离顿时一喜,转而,又轻叹一声。
“你说的办法,破除老妖的血蜈大阵,尚可一试,但以那老妖修为,生灵之中,怎还会有天敌?”
“小兄弟不必灰心,对症下药,攻无不克”
“你可曾看过大戏?”
宁离点点头,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蜈蚣属五毒之一,民间大戏中,不是有位专降五毒的真君吗?”
宁离脱口而出:“钟馗真君!”
书生微笑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篆递给宁离。
“酆都鬼门大开,钟馗现在人间,等你破了妖怪的阵法,与他对阵时,便燃了这张请神符,可将钟馗唤来助你降妖”
宁离接过符篆,仔细打量起来,见到符篆背后以狂草书写四个字“赠燕赤霞”
他瞳孔猛然放大,忽然想起,坊间传说燕赤霞三进三出地府,与钟馗私交不浅,二人还约下,若是燕赤霞渡劫未果,钟馗便引荐他去地府当个伏妖真君。
“我师父的东西,怎么会……”
宁离抬头,身躯陡然一颤。
幽静的密林中,哪还有半个人影。
地宫中,悟恨脸色苍白,银月狼亦同样如此,身旁小白贴靠在他怀中。
论修为,银月狼百年道行,与妖道堪称旗鼓相当,不分伯仲,放在当世,也都算是大妖级的高手。
奈何狼妖割肉尽孝,带伤与妖道对阵,又遭重创,这才被擒,否则二人若是真刀真枪比划一下,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小师父,连累你了”银月狼歉疚道。
悟恨坦然摇头,微笑道:“施主不必自责,我师父说,万般自有定数,得莫喜,失莫恨,平常心方能成就大自在”
“小师父年纪轻轻,心性淡薄,在下佩服,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一试,不能坐以待毙”
“稍后那妖道过来,我设法激怒他,牵扯他的注意力,你们留意机会,得空便速速离去,小师父,小白有孕在身,烦请照顾!”
“施主不妨从长计议,如此险招,怕是不妥”
小白泪眼婆娑连连摇头:“你不走,我也不走!休想抛下我一个人,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银月狼疼的替她擦干泪痕:“这妖道若真是炼成九阳破阴丹,日后必定找会找狼族的麻烦,你一定要走,带着族人离开那里,躲得越远越好”
“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银月狼目光温柔,微笑着,轻抚她腹部。
“带着族人找个安定的地方,把我们的孩子养大,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你们娘俩”
小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想到即将分别,银月狼的喉咙不知被什么噎的生疼,心里的不舍,如钝刀般一点点剜着肉。
三斋观大殿中,丹炉里烈火熊熊燃烧。
透过丹炉的镂空,可清晰看到一颗褐色丹药浮在半空。
妖道端坐丹炉边,不断输送妖气淬炼丹药,看样子,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可剖丹入药。
天色已黑。
半山腰一驾马车向着山顶奔袭。
道观中,冷冷清清。
几个血肉傀儡守在前山,以防有人闯入,打扰炼丹。
马车停稳,宁离踏步迈进山门。
脚刚站稳,夜色下,迎面一道寒光向自己袭来。
接着,四面八方同时又是几道剑影挥出。
道观里以往的灵气,骤然被妖气所掩盖。
宁离一凛,闪身退后,避开一击。
定睛看去,八个道士手持长剑,面无表情,指向自己。
昏暗烛光,更显妖异。
“先收拾了你们在说!”
宁离说罢,一个闪身,双拳挥出,奇袭正中两个道士。
那两个道士挥剑抵挡,却没料到宁离是虚晃一招。
脚下运起“乾坤借法”中的“惊鸿”身法,在八个道士间,穿梭游走,身法如鬼魅,飘忽不定。
恍惚间,他腾出一只手,从腰间解早已准备的竹筒。
一边躲着骤雨般的攻势,一边将竹筒中的黄色粉末,洒向身旁的道士。
这些血肉傀儡期初不觉什么,眼看竹筒中的粉末已经见底,宁离退步,撤出剑阵。
八个道士站在原地,身上道袍被黄粉侵染,味道刺鼻难闻,立在一动不动。
“雄黄的味道不错吧?”
“妖孽,还不现身!”
宁离一句说完,传来“咔咔”一阵撕裂脆响。
八个道士身躯一软,应声倒地。
再看这些道士,背后皮开肉绽,一条条硕大的蜈蚣拼命钻了出来,而地上皆雄黄药粉,这些血蜈忌惮万分,四下逃窜。
宁离手掐剑指,低喝一声:“乾坤借法,幻剑!”
瞬间,他周身两侧,以真气凝成几十支虚幻的白色剑影,锁定住欲要逃窜的血蜈。
锋利剑芒,蓄势待发,宁离手臂一挥,受到气机牵引,光影急速射出,对着手臂粗壮的血蜈,上下翻飞,贯穿而入。
白色光华紧密交织,带起一阵罡风,片刻止息,遍地已尽是蜈蚣残肢。
几个呼吸后,三斋观大殿的门,被一脚踹开。
妖道的身躯正在入定,忽然一颤,双目血红,瞬间睁开。
宁离冷笑望着妖道,身后还停着一架蒙着麻布的马车。
“贫道放你一马,你竟还敢回来!”
“放你娘的屁,那是老子跑得快,你追不上!”
“你这妖孽,装道士装的很过瘾哈,我一直自诩厚颜无耻,没想到你这钱串子更胜一筹,更加不要脸”
妖道喝道:“放肆!一派胡言,既然你自寻死路,贫道就成全你!”
此时丹药凝聚阶段,妖道无暇分身,他端坐不动,单手掐指诀。
地缝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转瞬,赤红一片的血蜈,布满了大殿的青砖上。
宁离早有防备,退到马车旁,一把将麻布扯下。
只见马车上架着一个硕大的木笼,里面装着几十只雄赳赳的大公鸡。
宁离笑嘻嘻打开笼门,那些大公鸡见到地上的毒虫,纷纷扑腾着窜出,对着地上上血蜈,飞速啄食。
“这些都是老子精挑细选出来的战斗鸡,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妖道脸色巨变,想他的血蜈大阵,让多少正魔两道高手着了道。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厮竟然弄来一车公鸡来破阵。
剑走偏锋,但却有用。
妖道眼看着自己子子孙孙,喂了鸡,恨得牙痒痒,单手挥出一掌,顿时将几只公鸡震的粉碎。
“钱串子,你跟几只家禽较什么劲,老子陪你玩!”
宁离说完,纵身一跃到半空,真气全力灌输拳中,闪身便攻了上去。
奈何那妖道不舍丹药半途而废,紧靠一只手来去招架。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宁离半分便宜没讨到。
当下心中暗暗惊讶,这蜈蚣精的修为当真了得,若是让他抽身,正面与自己硬捍,自己怕是难在他手下走出十个来回。
而蜈蚣精心里也是气的够呛,对招中,他明显感觉出这小子招式古怪,变化繁多,若不是依仗修为深厚,能够察觉他下一招走势,恐怕自己也得吃亏。
两人互不相让,妖道体内气息已攀至八层。
宁离更是全力运转真气,丝毫不留余地,转眼又是斗了几十个回合,难分高下
另一头,幽州一处乱葬岗,鬼气森然,阴风呼啸,一片荒凉。
红衣男子截断书生的去路,冷声道:“跟我回去”
书生微笑摇头:“我若说不呢?”
“那你我只有一战了!”
“钟真君有信心能将我拿下?”
“尽力一试”
书生依旧气质儒雅,平静问道:“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
书生叹息摇头:“既然这样……”
“念在你我曾有百年交情,便让你先出手吧”
红衣男子闻言,也不多说。
挥手召出赤红长剑,脚下微动,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
书生嘴角微笑,淡然自若。
感受着空气中,一丝灵气波动。
刹那间,一道红色身影,凭空出现,剑锋激射而来,气势足矣劈山断水,堪比当世任何一家掌门的全力一击。
书生面带微笑,迅速出手,双指并拢,在自己眉心一寸的位置,将剑尖稳稳夹住。
看似风平浪静的动作,凝在半空。
呼吸间,以二人为中心的位置,豁然爆发出一股强悍无匹的气息。
罡风吹的地面尘土飞扬,劲气将坟头墓碑震得粉碎,方圆一里,顿时被夷为平地。
二人保持静立,长剑隐隐泛出白色光芒,红白光华隐隐流动,无形中,两人是在暗暗比拼修为。
几个呼吸后,四周尘烟平息,书生淡淡道:“一招已过,到我了”
话毕,手掌无声无息,抵在红衣男子的胸口。
不见出手,不着痕迹,安静而诡异。
红衣男子脸色瞬间一变,胸口豁然凹陷进去。
随之而来,一股恐怖的力道传入感官,耳朵顿时传出风声和嗡鸣,两侧景物急速掠过。
弹指间,人竟然已经到了百丈开外,撞上一处崖壁,方才止住身形。
书生足下微动,人影消失,感受到一股磅礴气息转瞬即来,红衣男子从山体中激射而出,挥剑迎上。
黑暗下,红白两道光影,遥相对应,下一瞬,又重叠在一起。
天空中,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炸响,回荡开来。
百里内,十方妖魔,无不惊惧仰望。
距离幽州最近的太虚剑派中,掌门宇文剑圣站在望仙台凝视。
他手指飞速推演命数,身躯陡然一颤。
身旁师弟玄鹤真人忧心道:“师兄……”
宇文剑圣苍老的面孔,难掩落寞,良久轻抚长须平静道。
“太虚剑派气数已尽,师弟,集合派中弟子,到山前等我”